2022年5月1日 星期日

地理的復仇(6):麥金德的地緣政治理論

 

地理的復仇(6):麥金德的地緣政治理論

 

地理學的重要性,在於它是戰略與地緣政治的基礎,它格外重要。Kaplan指出,「拿破崙將『戰略』界定為在軍事與外交上運用時間和空間的藝術,地緣政治則是對一個國家決定其戰略時會遇上的外在環境之研究。……簡單的講,地緣政治是地理對人群的影響。誠如拿破崙所言,了解一國的地理,就可以了解其外交政策(107) 

1890年,麥金德(Sir Halford John Mackinder,18611947)出了一個例子,來闡釋地理學的知識如何可以豐富一個人對世界事務的了解 

假設我聽說某個小麥樣本來自拉合爾(Lahore),而我並不知道拉合爾在哪裡?我查閱地名錄,明白它是旁遮普(Punjab)首府……,如果我完全不懂地理,我會以為拉合爾在印度,然後就算了。如果我受過地理學適當的教育,旁遮普這個字……可能就會讓我聯想到許多事。我會看到拉合爾位於印度北方,我會想像它位於大平原、雪山山麓,再印度河系河流之中。我會想到季節風和沙漠,想到藉由灌溉渠道從山區引來的水。我會知道氣候、播種時機,以及何時收成。喀拉蚩(Kurachee)和蘇伊世運河會浮現在我腦海裡的地圖,我可以計算一年當中什麼時候貨船會送到英國。甚至,我會發覺旁遮普的面積和人口等於歐洲一個大國,如西班牙或義大利,我也會了解它是英國出口商品的市場。(108-109) 


Sir Halford John Mackinder


1904年,麥金德在倫敦的《地理學學刊》發表了「歷史的地理樞紐」(The Geographical Pivot of History)。「麥金德的理論是,中亞構成歐亞的心臟地帶。是世界大帝國命運之所繫:因為地球上山脈和河谷之間天然脈動之佈局,鼓勵的是帝國-不論它宣告,或不張揚-的興起」。(110) 

麥金德要我們把歐洲史看成「附屬」於亞洲史,因為他認為歐洲文明主要是因為它的地理:亞洲(草原民族)的侵略造就了歐洲國家與文明的興起。「因為歐亞心臟地帶的草原地勢平坦無垠,天氣惡劣,只能長草,而草又被強風帶來的砂石所摧毀,這樣的環境培養出強悍、殘酷的人種,他們一碰上任何敵人,不是即刻摧毀對方、就是被對方殲滅,因為換到別的地方也無更好的防禦(112) 

麥金德寫道:「現代歐洲是在砲火下錘鍊下打造的,錘鍊的工具就是來自心臟地帶的路上強權(113) 

在麥金德筆下,俄羅斯是一個缺乏安全感的侵略性民族: 

俄羅斯雖然託庇於森林、對付艱鉅的環境,終究還是在十三世紀遭蒙古金帳汗國攻克。俄羅斯因此無緣接觸歐洲的文藝復興,永遠懷抱低人一等、不安全的統苦感受。俄羅斯最後雖成為陸權大帝國,可是除了森林之外別無天然屏障可抵禦外侮入侵,因此永難忘懷遭人征服之痛,以至於永久執著在擴張及堅守領土上,或至少想要主宰其相鄰的陰影區(113)

除了心臟地帶,麥金德提出了「邊陲地帶」的觀點:也就是歐亞大陸北方以冰洋為界,難以熱帶海洋為界,四個極端各有一個邊陲區域。這四個邊陲地區並非偶然,而是呼應著四大宗教。按照麥金德的觀點,宗教信仰也受到地理的影響。一是「季節風地帶」(monsoon lands),位於(心臟地帶)的東邊,面向太平洋,是佛教聖地;二是南邊,面向印度洋,為印度教基地;第三個邊陲地區就是歐洲,在其西側是大西洋,乃基督教聖地;但在這個邊陲地區中,最脆弱的是中東,伊斯蘭的大本營。(114) 

中東,「鄰近非洲,缺乏水氣」,「除了綠洲,……人口稀疏」,既無森林,又是廣袤的沙漠,因而門戶洞開遊牧民族入侵,日後也不斷發生動亂與革命。「在麥金德眼裡,大中東是最不安定的過渡區,……見證了著權力政治所有的重大轉變(114) 

航海時代轉變了歐洲的命運。在中世紀時期,「歐洲坐困籠中,南邊有難以通過的沙漠,西邊是狀況不名的大洋,……北邊和東北邊是冰凍的荒野」,而東邊和東南邊又是『馬隊和駱駝隊民族』(115)。但是到了哥倫布時代,歐洲人繞過了好望角,發現了前往印度的新航路,從此開啟了歐洲時代的來臨。 

麥金德被人批評是一個「大決定論者」和「帝國主義者」,但Kaplan認為這對麥金德並不公平。Kaplam寫道:「他一生都是教職人員,天性不走極端或堅持意識形態。麥金德之所以是帝國主義者,是因為當時的英國是整個世界帝國,而他是位開明的英國愛國人士,認為人類發展-尤其是民主政治-的前景,在英國影響,會比由俄羅斯或德國領導可能性來得大。他和當代人是有一樣的偏見。他之所以是決定論者,乃是因為地理學是他的研究主題,且地理學天性就有宿命的特質(118)Kaplan認為,麥金德思想的核心基本上還是相信「人類的力量可以克服地理的專斷」。 

Kaplan寫道:「不,麥金德是宿命論者。他相信地理和環境可以克服,但只有在我們以最大的知識和尊敬去對待這些主題時才做得到。……他是一流的、躊躇的決定論者,了解我們需要十分努力才能避免悲劇(120)

在我看來,評價麥金德不在於他是否是一個決定論或帝國主義者,而是從他的地理理論中學習一種對地理(環境)的態度。傳記學家派克(W.H. Parker)在解釋麥金德的觀點時說得很好:「就長期而言,與環境影響和諧配合的人將勝過那些抵抗的人(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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