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略特研究(5-3):《J.阿爾弗雷德.普羅弗洛克的情歌》(The
Love Song of J. Alfred Prufrock) (1)
1915年,艾略特發表了《J.阿爾弗雷德.普羅弗洛克的情歌》(以下簡稱《情歌》,從而確立了他往後詩歌創作的主線,完全可以將《情歌》視為《荒原》的前奏或序曲。這首詩雖名為「情歌」,卻無關愛情,實際上是一首「反諷式的生命輓歌」,主題在描述現代人枯燥乏味、虛偽怯懦的人生,詩中描繪了一個青年準備出門向心愛女子告白的心路歷程,從最初鼓起勇氣,到猶豫不決,到自我懷疑,到自我否定,到最後認為自己只是一名無名之輩,沒有任何改變的機會而徹底放棄。主人公J.阿爾弗雷德.普羅弗洛克(以下簡稱J)實際上一步也沒有踏出門,一切都是他的閉門幻想。諷刺的是,在詩的最後,這位青年主人公發現並沒有愛上這位女人,一切只是他對自身慾望的試探與掙扎。
關於篇名,艾略特似乎特別採取一種「反諷式的暗示」。中國學者高鋒指出:「細看普魯弗洛克的英文名J. Alfred Prufrock,J具備了“Junior”-渺小的含義;Alfred 則有了“All Afraid”-「害怕一切」的諧音;Prufrock 可以分解成“Prude 和Frock”,前者指「過分拘謹的保守之徒」,後者指「僧侶袍服」。這種名字反諷通過隱性的方式傳遞出主人公的性格特徵和心理特徵。同時,又用Love Song來進行標題反諷」。(高鋒,「《J.阿爾弗雷德·普魯弗洛克情歌》中的謎面與謎底」,《大學英語》(學術版),第12卷第2期(2015年9月),頁282)
一開始,艾略特以但丁《神曲》27章「地獄篇」的一段情節作為銘文(epigraph):
如果我認為我是在回答
一個可能回到世間去的人的問題,
那麼這火焰就將停止閃爍,
人說從未有誰能活著離開這裡,
如果我聽到的這話不假,
那我就不怕遺臭萬年來回答你。
這段銘文是在描述在地獄中Dante和Guido da Montefeltro之間的一次會面,說話者是Guido da Montefeltro;狡詐的Guido教嗖國王以欺詐的方式擊敗敵人,在戰爭中犯下了可怕的暴行,但他卻試圖以謊言脫罪,以致遭到譴責而打入地獄的第八層。在地獄中,Guido沒有身體,飽受折磨,他的靈魂只剩一團「火焰」,只要一說話,火焰便會移動或熄滅,這其實是一種「禁止說謊」的象徵和寓意,只要他說「這個火焰將停止閃爍」,就是指「我會閉嘴,不再跟你說話」的意思,這其實是連Guido試圖表明「我現在要說謊」都被禁止,以致必須以其他的「代言」來表示不得說話。由於他擔心陽間的人發現他所的罪惡事蹟,也擔心他的聲譽遭到破壞,但與此同時,Guido知道沒有在進入地獄之後還能重返人間,基於這一心機,所以Guido認為可以安全無慮的向也被困在這裡的Dante講述他的故事,不擔心自己會臭名昭著。
艾略特取材於《聖經》中「流言蜚语」典故,來比喻Guido「不潔的靈魂」,而明文的故事其實是在表達,「真話」只有在不被傳播之下被說出,凡公開說出的,都是謊話連篇。愛略特引用但丁的故事旨在諷喻一種「自欺」的心理症狀:欲欺人者卻被他人所欺,或者說,欺人者實際上是在欺騙自己。Guido不知但丁最後還是回到了人間,並將Guido的罪行恭之於世,Guido只得繼續關押在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但丁塑像 |
義大利詩人但丁,不僅作為一個「宗教詩人」影響著艾略特,而且大幅擴展了對艾略特作為一個詩人非常重要的「情感範圍」-一種跨越常人所感知的情感領域。另位,艾略特對但丁情有獨鍾,不僅僅是但丁是一位歷史中的大師,而且還幫助了艾略特通過「跨際語言」,掌握了常人無法捕捉的情感,從熟悉的現實進入人類意識的深處。1950年7月4日,艾略特在倫敦義大利學院的演講中,指出了但丁對他的影響:
「《神曲》表現了人能夠經驗的、在墮落的絕望和布福的靈視之間感情領域的一切,因此它總是不斷提示詩人,有責任探索未被說出的東西,並尋找詞語來捕捉人們甚至難以感覺到的感情,感覺不到乃因沒有詞語來形容。與此同時,它也提示詩人,一位跨越了通常意識邊界的探索者,如果始終不忘他的同胞公民已經熟悉的現實,必須能夠轉回來向他們匯報」。
「詩人的任務是使人們理解不可理解的,這需要掌握巨大的語言資源;在發展語言的時候豐富詞語的意義,發掘詞語的潛力,這樣做的時候,他也使得其他人有可能大大擴展感情和知覺的範圍」,(陸建德譯,https://kknews.cc/zh-tw/culture/a93gzx.html)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