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美學筆記(5):(東方/中國美學[古典篇]) 1-1 : 禪之美
中國美學,綿延流長,是循著「莊-玄-禪」的路徑行走,莊子起頭,魏晉登峰,禪宗收尾,這一漫長的演化和深化,形成了中國人深刻的審美哲學。
莊子之迷人,在於瀟灑,但其最終的關懷在於對自由的追求(儘管是相對主義的)。莊子與蝴蝶「互為夢境」,是泯除了心物之別,消解了人與自然之間一切的差別,因而「共生互融」於自然世界。張節末在《禪宗美學》一書中說道:「自然在莊子更多的是一個蘊含著道的變動不居的實體,是一曲無限綿延的和諧的交響樂」(北京大學,2006[21])。但對於自然之理解不是僅僅視其為「實體」,而是「體驗於其中而融於道」,我稱之為「心道」。
在莊子心目中,人是微小而短暫的,自然則是變化無常的,但人雖微小,仍可超越,因此,「心物合一」是將短暫偶然的人融化於永恆必然的自然之中,克服「虛幻」與「永恆」之間的鴻溝與遺憾。因此,在我看來,認識「人的短暫性」,是人尋求自由的起點,也是終點,我稱之「人道」。
「夢蝶」就是一種「與物互為夢境」的心裡表現,雖是寓言,實則深具哲思與體悟。這種對自然的皈依,實則是對人自身的「返回」,只有返回自身才有逍遙可言。在此,「齊物」是一種審美手段,也是一種哲學方法,而其終極目的則是「回歸」。「蝶中有我」與「我中有蝶」不是一種「有/無」關係,而是一種「超越性融合」,是人的自由的最高體現。
老子 |
閱讀 Peter France, Hermit: The insight of solitude (Chatto and Windus, 1996)
《隱士:透視孤獨》,梁永安譯,華東師範,2010
作者寫了一篇很好的prologue,將隱士之風溯源於中國的古代,並以老子為典範。
「這兩個學派(儒家與道家)都致力於教導人們實現自我,只是對於要如何實現自我,兩者看法卻大相逕庭。孔子認為,人的塑造,端賴於對社會責任的承擔,而老子的觀點卻恰恰相反:只有迴避社會責任,人才渴望實現自我」(序,1)
「道」(Dao, Logos),是中國最早的形上哲學。「『道』,原指道路,人有人行的道路,天有天行的道路。是一種能直接觀察到的感性體驗,屬於形象化的詞。老子將其上升,變為抽象化的哲學範疇,實現了本質上、形而上的飛躍和改變。在老子那裡,「道」是超越時空的永恆存在,是天地萬物的根源,整個宇宙萬物都是從「道」派生出來的。它是萬物的根本,能化生萬物(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道』的本質是自然,我們遵循自然,順其自然,與自然和諧共生。「道」的最高追求是「復歸」。對「道」的認識方法是「靜觀」,是「玄覽」(內心直觀),最後達到「玄同」(主觀世界與客觀世界完成統一,合而為一)的境界。無欲、守靜、自然而為,這是老子的理想人生追求,是「道」的現實作用,更是一種對生命的終極關懷和敬愛」。
孤獨,而不是在人群中高喊「濟世救人」,不是在社會中「求富尋貴」,因為,社會只是對個人自由的桎梏和羈絆。特別是知識分子,受到儒家「學而優則仕」的思想中毒太深,終其一生弄得滿身腥汙。Peter France認為,「道家認為,孤獨是健康的,因為它可以讓人遠離社會多種多樣的壓力,投入有益身心的大自然的懷抱。我們是大自然的一部分,理應讓大自然的力量來塑造我們的人格」(序言,2)。
隱士:透視孤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