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國誠專欄》
日本走向強軍戰國之路
－「令和4年防衛白書」的戰略意義
本文發表於《上報》，2022年07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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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2日，日本內閣通過了今年度的《防衛白皮書》(令和4年版防衛白書)，這是一份帶領日本「轉大人」的新型戰略框架。白皮書的重點內容有三：一是提出「應對中國威脅的先制攻擊戰略」，二是「擴大周邊有事確保台海安保」，三是「提高國防預算強化戰略威嚇能力」。這份白皮書，宣告日本將告別「和平/非戰年代」，走向強軍戰國體制，未來將在印太戰略中扮演特立獨強的地位。
全安倍時代：修憲與美日核子共享(核子保護傘)
前首相安倍晉三遇刺身亡之後，日本不僅是進入所謂「後安倍時代」，更可稱之為「全安倍時代」，換言之，安倍生前所有政治遺志，都將在「親密戰友」現任首相岸田文雄手上一一實現，形成一種「全安倍化」的「安倍－岸田」體制。安倍生前在國防政策上的兩大主張：修憲和「美日核子共享」，都將逐次推動，特別是涉及國體變更的修憲大業。一旦日本憲法第九條「放棄武力」和「以武力發動國權」的條文被撤銷，換成重建日本「國防武力」的條文，那就意謂日本將徹底擺脫「非戰憲法」的約束，大步走向強軍戰國體制。屆時，自衛隊就不只是一支守衛本土和周邊有限範圍的小型武力，也不再被日本左翼經常調侃蔑視的「憲法怪物」或「國家暴力裝置」，而是一支合乎憲法的「日本國軍」(Japan Army)。這支國家武力，不僅足以「代理承擔」美國在印太地區的戰鬥與後勤任務，甚至是一支足以協助抗拒中共武力入侵的「助台武力」。
至於「美日核子共享」則是安倍激進大膽但又務實迫切的主張。安倍認為，日本身邊站著北韓與中國兩個核子大國，北韓的狂妄與中國的囂張，使日本的國家安全面臨「臨崖墜谷」的威脅，俄烏戰爭爆發之後，又多了一個俄羅斯的威脅。日本雖然早已具備自製核武的能力，但在美日同盟的框架下，與美國進行一種「核子合建和共打」的戰略聯動，才能有效嚇阻中朝俄三個核子暴徒的攻擊。
美日核子共享雖然激進大膽，但卻真實反映日本的國情需求和戰略超前部署，白皮書載入此一構想(先制攻擊)，也是安倍「全球戰略預警」思維的體現。安倍不僅是「印太戰略」、「四方安全對話」(QUAD)的原始構想者，主導川普退出之後的《跨太平洋夥伴全面進步協定》(CPTPP)，更是所有世界級領袖中最早洞悉中國與俄羅斯侵略意圖的領袖；特別是安倍呼籲美國對台戰略應該清晰化，這份白皮書則充分表露日本對台政策的「徹底清晰化」；換言之，對於防衛台灣安全，日本比美國要更為果決和堅定！
不是普通重視，而是絕對重視台海安全
在台海安保問題上，今年的防衛皮書以多出一倍的份量表達重視，明確指出台灣是日本最重要的友人，距離日本的南方諸島僅有110公里，禍福相依、唇亡齒寒。其中包括中共如何「三階段」入侵台灣，台灣應該如何採取本島固守和重層防禦的戰術，以及日本對此採取的協同防衛措施，皆以「沙盤推演」的方式，載入防衛白皮書的重點位置。這意謂日本對於台灣安保不只是普通重視，而是絕對重視。
一般而言，一個國家把他國遭受軍事侵略的過程納入本國的國防政策中，並不尋常，而日本卻將中共攻台的各種步驟詳列於防衛白皮書之中，這意謂日本已把中國對台灣的攻擊視為對日本的攻擊，把台灣的防衛視同日本的防衛，這就體現了安倍所說「台灣有事，日本有事」的精神與原則。日本眾議員中山泰秀就曾經表示，如果中共入侵台灣，首先是攻擊日本沖繩島的美軍嘉手納空軍基地，以阻斷美軍對台灣的馳援，中共船艦多次進出宮古海峽，就是這種「攻台先攻日」的鐵證。日本深知，日本自身是一個高度仰賴進口、資源短缺的國家；台灣一旦落入中共之手，日本的「海上生命線」必然面臨斷裂。白皮書充分體會台灣安全與日本安全的切身相關性，也就是休戚與共、利害相關。換言之，日本已把台灣視為「同盟國」。未來，台日集體防衛的原則將成為日本國防戰略的主軸之一。
台日「情感共同體」
另一方面，由於日本對台灣存有一種「殖民情感」，也就是五十年殖民統治台灣所形成的親切感與熟悉感；日本311大地震時，台灣人慷慨解囊、即時捐助，讓日本人感恩至今；中國禁止台灣鳳梨進口大陸時，安倍就在鏡頭前大啖台灣鳳梨，不僅表達挺台護台，更表示對中國「經濟欺台」的抗議。而台灣對日本也存有一種「殖民現代化」的懷舊之情，這就形成一種「台日情感共同體」，使得日本將台灣的安全視為日本職責所在的國防任務。
岸田文雄的「先制攻擊戰略」
對於「中國威脅」，防衛白皮書給予極大的重視。這不僅是日本必須提高國防預算達到GDP2%的主因，也是岸田首相所謂「先制攻擊」戰略的基礎。日本深知，美國雖然具有全球部署和遠程投射的打擊能力，美日安保對日本具有保護傘的作用，但無論如何，日本畢竟是一個「亞太本土國家」，與其面臨遠水救不了近火的風險，不如自己承擔。白皮書強烈認定，中國的擴張與侵略已經迫在眉睫、不可輕忽，甚至明白表示中國的擴張將使日本首當其衝、先受其害。在中、朝、俄三大核武威脅的陰影之下，日本必須大幅提高國防準備與威嚇能力，才能在核武環伺的危險中維持生存。
日本強軍四步驟
可以確定，日本未來的強軍路徑，將以「修憲革新、提高預算、建軍保國、捍衛台海」四大步伐，向前邁進。從此之後，日本將告別「和平癡呆症」(平和ボケ)的年代，掃除日本國民政治冷漠的習性，也就是革除因為「和平常態化」而喪失對國防、安保與外部危機的警覺和知識。戰後七十七年，日本經歷了一個「小雀幸」的、歲月靜好的時光，但也因此成為被世界遺忘的國家。老一代的日本人，由於不願意再面對二戰和日本戰敗(特別是核彈轟炸)的慘痛經驗，所以一直存有「反戰爭憲法」的態度，但是年輕世代不願繼續成為「國際孤兒」，比較傾向於恢復「戰爭體制」，特別是面對中國的擴張與威脅，以及在面對「釣魚台主權爭議」問題上，年輕世代希望日本堅強而壯大。
日本「轉大人」：從弱武到強軍
「令和4年版防衛白書」將使日本脫胎換骨，從一個「弱武」國家轉變為「強軍」戰國，這不僅是日本國家轉型的關鍵時刻，也是台日關係的深化與提升。不出幾年，日本將重塑整個印太地區的政治版圖，扮演印太區域戰略特立獨強的角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