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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8月18日 星期三

憂鬱的人類(6):納粹暴政下的精神病學

憂鬱的人類(6):納粹暴政下的精神病學 

我們不忍卒睹歷史留下的檔案和紀錄,人類永遠不會原諒這種空前的罪惡。被英國重要的精神醫學家Tom Burns稱之為「精神醫學史上最可恥的一頁」的,是納粹時期由德國精神專家所參與的「T4計畫(Aktion T4)」,他在“Our Necessary Shadow”一書中指出,德國納粹政權有系統地滅絕了全國大約七萬名精神病患者和學習障礙者,人數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時上升到了大約二十萬名。他寫道: 

滅絕精神病患者的計畫,此等奇恥大辱,正是由一些著名精神科醫師所組織領導,當中沒有人強烈反對……精神醫學界沒有比周圍的其他專業工作者好多少,甚至在此事例中更糟糕。這些錯誤難以寬恕(Iain Ferguson,頁065) 

納粹黨人的「優生學」是精神醫學界與納粹政權勾結的意識形態,他們把人類分為「高等/低等」並自視自己是高等人類,於是,有心理疾病和學習障礙的人被視為「退化的人」,他們的生活不值得過下去。Iain Ferguson指出:「他們(德國精神醫師)視自己超然於政治之上,純粹出於科學動機才推動滅絕計畫,因此拒絕正視自己的政治角色,不承認自己被當作社會控制的工具,尤其去對付窮人、少數族裔和婦女(Iain Ferguson,頁066) 

所謂「實證主義」和「價值中立」的原則,支撐了這種假科學之名行人道重罪的計畫。實際上,實證主義一點也不實證,它只是科學家用來卸責的藉口;價值從來都不中立,而是始終貶低心理疾病者存在的價值。歐洲社會工作者Walter Lorenz指出:「他們(德國精神醫師)秉持價值中立和科學的超然態度,堅持完成專業工作(尤其在『不順從』、『政治活躍』的社會工作者被解雇或遭監禁之後),覺得不需要對自己的評估後果負責。事實上,們可能沒有意識到這些工作在國家脈絡下造成的所有影響(Iain Ferguson,頁066) 

這種從醫師視角下的精神病患者,毫無人的尊嚴與地位,甚至連「做人」的資格都被剝奪。「沒有人聆聽患者的經歷,他們的看法和體驗被貶低或被視為沒有價值(Iain Ferguson,頁068) 

在英國國會在一份英國精神病院狀況的報告中,一位精神病住院患者回憶道:

他們不允許我寫信給最好的朋友,告訴她要到哪裡找我……職員不理我……我以為這種手段一定是一種研究精神疾病的新方法;但我很快知道,它似乎只是一種冷酷無情的信念:即精神失常的人不會感到痛苦,他們所表達的問題必然都是『幻想』而已(Iain Ferguson,頁069) 

精神病院實際上不是「醫療場所」,而是一種「全控機構」(total institution),它依據的就是「科學主義下的人類歧視」,依此來定義精神患者的生命價值,進而完全控制精神患者的全部生活,Andrew Scull在他的名著“Madness in Civilization”一書中說道:「社會在道德、社會和身體方面排除他們的人類資格,將其鎖在不受外界目光凝視的機構裡,剝奪他們道德行動者地位。由於他們的精神狀態,院方假設他們缺乏能力為自己作出明智選擇。院方會控制患者的全部人生,大部分患者都無能為力,但有一些會試圖反抗(Iain Ferguson,頁069-0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