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本主義批判/數位監控的資本主義(2)：21世紀的資本論

資本主義批判/數位監控的資本主義(2)：21世紀的資本論

 

Shoshana Zuboff的《監控的資本主義時代》(The Age of Surveillance Capitalism)，堪稱是21世紀的《資本論》，我稱之為「數位資本主義」(digital capitalism)。 

馬克思的《資本論》的核心概念是「商品」，也就是勞動者通過雇傭(工資)勞動在剩餘價剝削條件下所生產的、並在市場進行交換以換取(歸之於資本家)的利潤，資本家再將利潤進行再生產，以此循環資本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然而，在21世紀的「數位資本主義」之下，商品已經不是「勞動產品」，而是網路世界中人類的行為與經驗，資本家換成了「科技巨頭」；科技巨頭通過高級的演算法，將人們在網路上的瀏覽所形成的偏好、與朋友互動所顯示的性格與情緒、在網購行為中所透露的消費取向……等等，蒐集、整理、演算成一種「行為模式」，一種「未來趨勢」，以這種「預測性的未來行為」(數位時代的商品)，導入市場(投以廣告、誘發購買…..等等)；換言之，科技巨頭在你的網路行為中掠奪、抽取你的經驗行為，在未經你的察覺和同意之下，進行販售。 

在本書的推薦人中，管中祥(中正大學傳播系教授)指出：「網路科技看似中立，但其實不然，……我們為了得到更多網路的服務，甘願或不經意的獻出我們的秘密，……『凡走過必留下痕跡』，我們在網路上留下的腳印，也成了商人獲利的來源」。曹家榮(世新大學社會心理系助理教授)指出：「我們這個世代所面臨的新型態資本主義運作模式，……是立基在吞噬各式各樣的人類經驗之上，我們的日常生活成了資本家牟利的免費原物料」。換言之，網路從來就不是一種「資訊服務」，而是「狩獵工具」；只要你進行登錄、瀏覽、留言、貼文等等網路行為，你就被蒐集、被演算、被歸類、被塑型，你的個人隱私就會被販買給以你這種「類型」的顧客對象的商家。 

Zadie Smith(知名作家)指出：「Zuboff關注資本殖民主義(capitalist colonialization)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行動，殖民對象是我們的心靈、行為、自由意志和我們自己，本書反對的不是科技，是不受監督、吃人不吐骨頭的資本主義。本書堪稱是這個世代的《資本論》」。換言之，本書的出版，宣告了資本主義已從「工業資本主義」轉向「數位資本主義」，一種更為廣泛、更為隱密、更為暴力的人類奴役制度。

數位監控的資本主義(1)：什麼是「監控資本主義」?

資本主義批判/數位監控的資本主義(1)：什麼是「監控資本主義」?

 

人們一聽到大數據(Big Data)、雲端(cloud)、演算法(Algorithm)、社群媒體(social media)…..，就認為是前衛、進步與時髦的代名詞。實際上，這些資訊型科技已經並且正在以「監控」(surveillance)的方式，進行對人類隱私和生活數據的收集、分析、行銷、控制。網路，從來就不是中立的，他是數據、知識、和監控的集中表現，它只為吃人不吐骨頭的資本主義和資本家服務。21世紀的資本主義已轉向科技並產生巨大的突變，它以收集人們的隱私作為謀取商業利益的原料與工具。當代學術界開始使用「監控的資本主義」(surveillance capitalism)來稱呼它。 

哈佛大學榮譽退休教授Shoshana Zuboff在《監控的資本主義時代》(The Age of Surveillance Capitalism)一書中說道：「人類經驗是能轉化為行為數據的免費原物料。雖然部分資料用來改善產品或服務品質，但其他數據卻被業主據為己有，並將其稱為『行為剩餘』(behavioral surplus)。他們將這些資料投入下階段的生產過程，也就是所謂的『機器智慧』(Machine Intelligence)，將資料製造成『預測產品』，對你當下、下一秒以及未來的行為進行預測。最後，這些預測產品會放在全新的市場上交易，而這種專門流通行為預測產品的市場，就是我所謂的『行為未來市場』(behavioral futures markets)。許多企業都迫不及待想在人類未來行為上下注，使提供此類商品交易的監控資本主義家得以迅速致富」。(38)

 

還記得「寶可夢」(Pokemon Go)嗎？人們瘋狂的抓寶嗎？它可以改變你的行為並使你趨之若鶩。Zuboff創造了一個名詞：「群眾自動化」－人類像生產線上的鏈條，它所搭配的生產方式稱為「行為修正主義」(means of behavioral modification)，其目標則是為了建構一種「機器控制主義」(instrumentarianism)，它(數據演算程式)利用網路連結，從中收集你的資料，它不僅了解並掌握人類的行為模式，甚至可以加以修正。例如，利用臉書(Facebook)所取得個人資訊，誘使你在幾點幾分購買某一商品，在你周日晨跑結束，「腦內啡」(或稱「安多酚」Endorphins)在腦中極速流竄時，驅使你按下「同意下單」的按鈕。機器人可以通過演算法，計算出你的生活習慣與模式，根據你網路瀏覽的軌跡，判定你的興趣與喜好，選擇最適當的時機(最誘惑的時刻)，讓你發出訂單。 

Zuboff指出，「監控的資本主義」是一種史無前例的新現象，而對於新出現的事物，人們必然無法看清其全貌，理由是人們只能依據舊有的觀念來看待新事物，因而必然無法認清這種前所未見之事物的「新特點」。Zuboff說道：「(我們)腦中現有的濾鏡，會放大我們原本就孰悉的特點，讓前所未有的事物成為過往事物的延伸，讓人忽略其獨有的特質。這麼一來，異常的事物也會正常化，想與前所未見的新發明相抗衡就更困難了」(44)。換言之，「前所未見的事物具有無法辨識的本質」(45)。 

然而，監控資本主義不能與科技混為一談，監控資本主義不等於科技，他只是一種充斥著科技的邏輯思維，並對科技下指令使其發揮作用，監控資本主義這種市場型態，在離開數位化環境以外是難以想像的。Zuboff說道：「發放征服與屈服者標籤的，其實不是科技而是資本主義」(47)。換言之，監控資本主義是一種「數位化掠奪的新型資本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