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月22日 星期五

我的雜思筆記(62):櫻花下的沉思--京都之旅

我的雜思筆記(62):櫻花下的沉思--京都之旅

啟程時,並沒有特別規劃,事前也不知道到達京都之時,正是櫻花季的首開之日(3月底至4月初)。我就是這種「說走就走的人」……但往往也是那種「當下耍帥,事後懊悔」的「假cool」之人。 

嵐山公園(Arashiyama),櫻花累累串串、滿地盛開 ,有一種「山含雨氣水含煙」的美感 。櫻花之美,自不待言,問題在於,如何解讀這種「美麗」?我曾經在寫川端康成時 (《天國的崩落:20世紀的自殺作家與作品》) ,寫到了櫻花(想像東山奎夷的觀點一個喜歡用「倒影」來反視人生境遇的日本畫家),把櫻花寫成日本人的一種「死亡美學」在一種極短的綻放中追求生命力量的極致暴發;(我也以想像川端康成的觀點),把櫻花寫成一種「消逝的美學」對生命之無常與枉然而坦然接受死亡與犧牲…../對死亡的坦然亦如對櫻花的著迷...... 

不同的審美經驗,使「櫻花」成了一種多元隱喻(metaphor),一如Derrida的「能指」(signifier)的「延異」,將產生「所指」(signified)的多元演繹,以致推衍至難以辨視的「他物」;一如玫瑰可以因為「帶刺」而暗含陰險,也可以了因為「稀貴」而象徵愛情……。櫻花,在我的筆下,看似白淨優雅的外表卻內含著固執與殘酷。「瞬間的極美」是一種「燒燄的狂熱」,難以把握,但在燒燼之後,你有一種惋惜的美感,一如在無法挽回的消逝之後有一種難以揮別的落漠。在日本人的骨子裡,看似平靜,實則狂燄。 

此刻,嘻嚷的遊客與白淨的櫻花形成尖銳的對比,究竟是賞櫻還是趕潮?為了躲避洶湧的人群,擺脫四面八方多國口音的吵雜,我靜靜地來到一個角落。我站在一叢叢的櫻花底下,我想到它的繽紛與落漠,想到它的綻放與退隱......但我其實想到的是「歷史」:日本人到底以什麼樣的態度:遺忘?抗辯?反省?逃避?..... 來檢視他們在二戰期間的瘋狂?特別是「神風思想」(Kamikaze) 

沒想到,正在思考這個問題時,我走到了公園一處最角落的地方,嚇然看見一處巨大石碑,上頭寫著「日中不再戰」!難道,日本也有真誠反思之人?希望中日兩個民族永遠和平相處?原來,這是「日中不再戰運動京都實行委員會」立下的石碑。為了紀念從「日清戰爭」到二戰,給日、中、韓三個民族所造成的重大悲劇,這個委員會希望這三個民族團結合作,不再發生令人悲痛的戰爭。……為了表示認同,我站在石碑上,以微笑和贊同,拍下了照片。

 

我在嵐山公園


在人潮如織的景點設置這種「警示」,究竟用意何在?要人們在美景之前省思戰爭的殘酷?眾人皆醉之下,又有幾人能夠清醒?在櫻花與民族性之間,究竟應該抱持什麼態度?我仔細觀察日本市民的言行,四個字:有序與自制。在拍照時,一群中國大陸旅客蜂擁而上,目無旁人的插隊,搶占拍照位置……,我在旁默默搖頭,但一長排被搶占位置的日本人,則是靜靜地在旁邊凝視和等待,沒有焦燥與不耐…..。我不想比較中日兩國的公民素質,但心想,一個如此自制和冷靜的民族,為何在二戰中如此的猖狂?

後來,我知道,對於日本官方至今「不知悔悟」(remorseless)的態度,大多數的日本平民都不想回顧這段歷史。我不知道為什麼?一位日本教授告訴我,因為「不堪回首」(unreturnable)!他說:「因為日本人和其他民族一樣,都受到了無可彌補的創痛!」

 

嵐山盛開的櫻花

看著這盛開的櫻花,也許在我離開日本之前就已凋落滿地。不禁憶起古詩一首:「宦遊千里庶甘盡,世事一春落花忙……

我遙望遠處「渡月橋」上烏黑的人群,溪水潺潺如斯,嵐山落日垂念…..。「淙淙一壑風泉響,錯認前山夜雨聲」,莫非是「冠蓋(旅人)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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