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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月20日 星期三

我的《閱讀中國》筆記(8):中國在哪裡?

我的《閱讀中國》筆記(8):中國在哪裡? 

依據Michel Foucault的系譜學理論,歷史總是「有歷史發言權」的人的歷史,歷史總是「主流壓制了邊緣」的權力論述,歷史總是「一部官方的書寫史」。因此,系譜學的目的,就是要去挖掘那被主流論述所消音、所煙滅、所塗改的史料,形成一種「微觀局部」的歷史包圍「宏大整體」的歷史的態勢;基於真實的歷史的出場必須是一場歷史敘事與歷史書寫的爭奪,系譜學的歷史帶有「反論述」(counter-discourse)的立場,Foucault把它稱為「局部歷史的起義」! 

Foucault從不提及馬克思,但我清清楚楚地知道,他很好地把馬克思在經濟領域中的階級論,搬到了歷史學之中。 

局部可不可以代表整體,當然不能,但局部可以反抗整體對它的壓制。局部是碎裂的、稀落的,但可以被重整、被修復,只要有足夠的「歷史拾荒者」(historical scavengers)和「歷史修復師」,他們願意在歷史的塵土中一鏟一鏟地挖,一瓢一瓢地撿,一片一片的修復。作為一種「庶民論述」,田老哥也好,萬小哥也好,他們就是局部的,他們從底層發出了被煙滅的、被抹除的聲音,需要被鏟出、被修復。作為一個「向權力說真理」(speaking truth to power)的知識分子,就是要重新對主流論述進行「考古」,鑒別出主流述事者如何進行「挑選丟棄」的歷史篩選工作。一個公共知識份子,就是要去撿拾、洗練、磨光那「被拋棄的殘物」;這是一種「翻土撿爛」的工作,一種「知識的埋藏學」,因為,真實性是不會公開的,它早已被埋在陰濕的土層深處。於是,庶民歷史的建構是一場「密室揭露」的工作,一如考古學家為了找尋失落的歷史,必須對歷史「開棺驗屍」。 

所以當你想研究、想瞭解中國,一個宣稱「台灣是中國的」的中國,那麼我就姑且把自己視為「一個中國的同胞」,我走向你!但「中國」是什麼?我要從哪一個入口走進中國?我不會在「中發一號文件」去理解,也不會從「政治報告」或「白皮書」去理解,我會用我自己的腳去踏、去踩;我也許走得不多、走得不遠、走得不夠長,而且我知道我的短期調研根本不算什麼,但也許我不自量力地認為,「秋天是什麼,只要看一片落葉」。我雖然也說、也寫,但我說我寫的都來自底層的聲音,或來自和我一樣關注庶民命運的學者的聲音;但一個學者應該警惕自己:學者的最大毛病就是「好為人師」,愛說教。我試著學習「聆聽」! 

我讚賞熊培雲的書:《一個村莊裡的中國》,書一開頭,就引述了被稱為「中國三農第一人」、「中國農民黨主席」的董時進先生的話。顯然,熊培雲,一個農村出來的青年媒體工作者,是受到了董先生的啟發的;董先生說道: 

我素來認為要知道鄉村的秘密,和農民的隱情,唯有到鄉下去居住,並且最好是到自己的本鄉本土去居住。依著表格到鄉下去從事調查,只能得到正式的答案。正式的答案,多半不會是真確的答案」。 

中國是什麼?儘管我已知道,一個曾經號稱「社會主義」的國家,已經變成全世界剝削得最厲害、壓榨得最嚴重的「資本主義初級階段」的國家,一個讓億萬農民「窮得流血」好讓城市人「富得流油」的「血汗中國」。但我認為,中國有很多個,哪一個才是「真確的中國」,就在你自己的心裡!它可以是嚴肅地像費孝通筆下的「開弦弓」(《江村經濟》),也可以是詳盡如實地像曹錦青筆下的「黃河邊」(《黃河邊的中國》),也可以是悲憤不已地像梁鴻筆下的「梁莊」(《中國在梁莊》),也可以是感情濃郁地像熊培雲的「小堡村」[化名](《一個村莊裡的中國》),但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一個中國」;而我最初的中國意像,是父親為我洗澡的時候講的「戰爭的中國」,以及我長大以後,父親告訴我的,一個他已經永遠回不去的中國!

一個村莊里的中國



《一個村莊裡的中國》卷首插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