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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9月29日 星期三

走向彼岸(3):棄絶論

走向彼岸(3):棄絶論

 

走向彼岸必須清除此在的路障,解構海德格意義上之「憂煩」的在世性,也就是「沉淪」的解脫。棄絕論的成立,首先涉及如何定義「他者」?因為自我與他者的關係,以及與他者之遭遇的命運,決定了如何走向彼岸。 

他者是異己者,也就是異於自我之外、陌生的、不可理解,無法參與、不能認同的外在性;沙特基於他的集中營經驗,將他者視為不斷監視著主體的「別人」,使主體形同處在地獄之中;然而,我對他者的定義比沙特更銳利:他者不只是監視者,而且是冒犯者、侵害者;換言之,我的棄絶論是一種「絕對的非同一性」,就是指對一切自我之外不可理解的冒犯者,保持絶對的距離,以及徹底的否定和絶對的不接觸。簡單的説,就是棄絶所有在我的知識水平之外無端冒犯的異己者。 

他者,就是此在的路障,他者的外在性就是其自身的無知性。當他()佈滿此在之時,那就斷然棄絶。 

之所以要氣絕他者,是因為與他者的遭遇大都以悲劇收場。理由是在現代資本主義社會下,人際關係是一種「功能性」(或「功利性」)關係,於是,人與人之間如果不存在利潤因素,這種遭遇就會是非倫理關係,最壞的情況是「生物性的掠奪關係」,最好的情況也只是虛假的表面關係。 

當人與人之間是「非倫理關係」時,人的價值不在人本身,而是「被利用的最大化」,我把它稱之為「非本質關係」。當利用關係受到挫折時,他者就會冒犯,甚至反過來,以冒犯的行動來達到他者所欲求的最大利益。簡單地說,自我只是他者的慾望工具,自我只是他者滿足其自我最他化的他者,但這種「他者的他者」本質上只是掠奪對象,即使掠奪的方法採取的是制度性的、漸進性的。換言之,「掠奪」就是他者之外在性的本質。 

另一個理由,也許是最重要的,就是一種「純粹的自我」必須以排除他者為前提,因為他者就是「無端地拋入」,是自我純粹性的外來污染,因為他者只是「自我」走向沉淪的推力,是自我之「在世存有」的憂煩結構;自我的超越必須以他者的淨空才能實現。 




2021年7月26日 星期一

回望20世紀:20世紀的哲學(1) Emmanuel Levinas (列維納斯)-1

回望20世紀:20世紀的哲學(1) Emmanuel Levinas (列維納斯)1 

自從師承恩師沈清松教授所提「外推-相互豐富」的哲學思想以來,我對於「他者」一直保持著困惑。對我而言,「他者就是地獄」,他者意味就是平庸與難以理解。因為我基本上認同亞蘭.杜漢(Alain Touraine)在《我們能否共同生存?》所提出的觀點:「儘管我們大家相處在一起,但我們幾乎沒有任何共同之處,然而,當我們大家都共同抱有某些信仰和承繼某種歷史時,我們就會排斥那些與我們不同的人(我們能否共同生存?-既彼此平等又互有差異》,狄玉明、李平漚譯,北京:商務,2003,頁5)。簡單地說,他者,對我而言,就是外人,一種無可理喻的陌生人。 

很難想像,一個出生於立陶宛猶太族裔的法籍哲學家列維納斯(Emmanuel Levinas, 19061995),在二戰中遭到軍俘虜關進勞改營,期間他的立陶宛家人全部遭到納粹殺害。在此境遇下,Levinas竟能終其一生創建一個關於「他者」(other)的哲學-一個關於他者之優先性的哲學倫理學。哲學的愛好可以消解深重的種族仇恨?對知識的獻身可以寬恕異族的滅門血淚? 

Levinas曾經說道,「很少人知道『立陶宛』一語意思就是猶太教精神發展程度最高的地方。這兒塔木德(猶太教聖經的解釋學)的研究水準很高,可以完全以這種研究為基礎,把生活當作一種研究來體驗(港道隆,張杰、李勇華譯,《列維納斯》,石家莊:河北教育,2002,頁7)這說明Levinas自幼即浸淫在深厚的宗教傳統與文化中,猶太血統與猶太宗教對Levinas哲學的形成有著決定性的影響。

英國學者Seán Hand在《Emmanuel Levinas(Hand 同時也是《列維納斯讀本》(The Levinas Reader)的編者)寫道:「列維納斯很早就經歷了世界大戰、無產階級革命、飄搖的歸屬感和受迫害危險的猶太男孩,這些經歷滲透在動蕩的立陶宛的特殊環境,以及猶太生活的優先性中。對這些極端事件的最初體驗,經過智性和忍耐力的沉思與轉換,無疑對列維納斯最終的哲學視野產生了影響(Seán Hand, Emmanuel Levinas, p.10,《導讀列維納斯》,王嘉軍譯,重慶:重慶大學出版社,2014,頁13)Hand似乎認為,(Levinas而言),「智性和忍耐力的沉思與轉換」可以化解個人一生最深重的仇恨。 

是的,哲學就是一種超越,對Levinas而言,他追求的就是一個超越胡賽爾「另一個自我」(現象學意義上的意識自我)而把「他者」置於自我之前、並認定自我之建構必須依賴「他者」的超越性哲學。Colin Davis在《列維納斯》一書中說道:「在西方思想史中,他者通常被為某種暫時與『同者』(或自我)相分離、但最終可以與之調和的東西;『他者性』(或他性)是作為一種暫時的干擾,當它被歸納進或被還原成同一性時就將被消除。相反,對列維納斯來說,他者絕對地處於我的理解之外,並且應該保持其全部不可還原的陌生性;他者可以由其他人揭示(因為他們並非只是我的鏡像),或者由宗教經驗或某些享有特殊地位的文本揭示。列維納斯致力於使他者不受『同者』的攻擊,致力於他者在我們的生活中出現的可能性與條件,並且努力表明與他者相遇所具有的倫理意義(Colin Davis, Levinas, 1996,《列維納斯》,李瑞華譯,南京:江蘇人民,2006,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