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雜思筆記(49):走山尋隱寺
每一個清晨醒來,我睜眼的第一個景象就是窗外的遠山,有時,曙光會從山頂穿越而起,有時,烏雲會從山陵間飄浮而去,有時,細雨會在翠林中紛霏淋沐,有時,清風會在我的窗前徘徊不去……。這是滌淨煩絲、靈性啟動的時刻,這是我一天的開始,從閱讀與沉思中起步。
這就是物換星移、日夜交替。這就是生涯與歲月,這就是青春與垂老。我最喜歡看那山中的小寺院,在遙遠的孤清與靜隱中,坐看春秋朝暮,隨性天地人間。所謂「一缽即一生,隨緣度歲華;是山皆有寺,何處不為家」。人生,不過是施受之間的捨求,孜求與順然之間的徬惶,然而「布衣可暖身,誰論飾綾羅」?衣華必身重,論計必絞心。何不走山尋隱寺,展手迎滴露?何不參學且問道,隨心而行止?所謂「笠重吴天雪,鞋香楚地花」,吳楚四地任我敖遊,世間得失隨我瀟灑。
在古典的智慧中遊走,終不免要進入「現代世界的操勞」,曙光將成烈陽,烏雲將成暴雨。常思沙特(Jean Paul Sartre)的「他者即地獄」,一部荒謬戲劇所透露的人生詭論。我常思,「我不要他人記取我,我只要知道自己的存在」;人只有通過自我選擇才能決定自我存在,只有通過自我選擇才能獲取自由。人面各殊,人心更異。我珍惜每日一晨的獨處,厭惡那「屈附他者,虛擬自我」的現代人生。
因為主體與自我的關係是一種「靈性∕感悟」的關係,是一種澄明的反思;主體與他者的關係則是一種「物性∕換算」的關係,是一種裝飾的表演。在我看來,「作為他者的自我」是主體最大的悲劇。你永遠無法在他者身上看到自我。正如沙特的《no exit》, 沒有了鏡子,主體才能在「他相」中返回「本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