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示具有 William McNeill(威廉・麥克尼爾) 標籤的文章。 顯示所有文章
顯示具有 William McNeill(威廉・麥克尼爾) 標籤的文章。 顯示所有文章

2021年7月3日 星期六

回望20世紀 :20世紀的歷史學(1) William McNeill(威廉・麥克尼爾)-2

回望20世紀

20世紀的歷史學(1) William McNeill(威廉・麥克尼爾)2

 ・人類與病毒之間的生態演化 

在物種進化過程中,維持生態平衡最重要的環節就是「食物鏈」。所有的生物都是依賴另一種生物而存活,一種生物吃掉別的生物,但也被別的生物吃,人類也不例外。人雖然居於生態食物鏈的頂端,「但在「人科」動物緩緩演進至真正的人類時,周遭的各種生物必定也有時間來調整自己,以適應人類活動所帶來的風險與利益(William McNeill, Plagues and Peoples, 《瘟疫與人》,楊玉齡譯,天下文化,201643)。換句話說,病毒侵入人體並在人體內尋找食物,在生態演化中一點都不稀奇,這只是一種「生態平衡」,是人類與其他物種共同演進中的「共享環節」。 

除了大型生物(老虎、獅子)之外,侵犯人體的各種寄生物,種類多得驚人。「除了各種恙蟲、跳蚤、壁蟲、蒼蠅及蛔蟲之外,野生的猿類與猴類還是一大堆原蟲、真菌及細菌的宿主,更遑論還有一百五十幾種以上的所謂『節肢動物媒介病毒』(它們藉由昆蟲或其他節肢動物,由某個溫血宿主轉道另一個溫血宿主),也在這份名單上(William McNeill, Plagues and Peoples, 《瘟疫與人》,35)。換言之,各種寄生物對人類的侵襲,是幾億年以來自然界極為普遍的現象,人類只是成千上萬個「宿主」之一。 

只要人類與這種生態演化保持一致(在吃與被吃的食物鍊上保持均衡),即使做為寄生物種的長期宿主,人類的生存環境還是會保持一種自然的平衡。即使人類的基因產生突變(這是一種緩慢的過程),其他生物也會產生基因改變,以適應人類的改變並重新獲取平衡(在其他生物看來,人類也是一種可怕的傳染病)。這些侵犯人類的寄生物會始終並持續採取「互惠」的策略,與人類和平共存。 



但是一旦人類改變或破壞這種平衡,互惠的策略就會失效,寄生物為了自己的生存,其對人類的侵害就或加劇或加速。例如,原先寄宿在蝙蝠身上的冠狀病毒,根本不會侵犯人體,因為人類住在高樓大廈,蝙蝠則住在深山的洞穴,各過各的日子。但是人類為了貪食野味或為了所謂(文化意義上的)「進補」,獵殺並吃了蝙蝠,冠狀病毒只有在人體內寄生以求取存活。McNeill說到:「當人類開始產生另一種演化,即把後天習得的行為,融入文化傳統以及符號含意的系統之後,原本存在久遠的生物平衡,開始受到新的干擾。文化演化開始把空前未有的壓力,施加在較古老的生物演化之上。新近襲得的技能,使得人類愈來愈有辦法已無法預料且影響深遠的方式,轉移大自然的平衡。因此,疾病侵犯人體的難易程度,也開始出現戲劇化的轉變(William McNeill, Plagues and Peoples, 《瘟疫與人》,37) 

人類的大規模成長與擴張,得力於製衣取暖、生火熟食、築巢而居,以及大規模遷徙,並在其間增進獵捕能力並獲取大量新的食物。McNeill依據追蹤獵人的足跡,探索了人類進化的歷程。在人類從「樹居」跳到地上,進一步離開非洲雨林和熱帶草原時,人類開始進化到「智人」階段,「人類學會如何在天寒地凍的氣候下保持溫暖,例如生火及把動物皮毛披在身上,人類造成的影響又更可觀了(William McNeill, Plagues and Peoples, 《瘟疫與人》,45)McNeil說到: 

人類可以完成這項壯舉,是因為他們學會了如何替原產於熱帶的自己,營造出可以適應各種天候狀況的小環境。這套把戲就是發明各種衣物以及蓋房子,以便把人類的身體和外界極端的天后隔離開來,使人類即使在極寒的氣候下,依然可以存活(William McNeill, Plagues and Peoples, 《瘟疫與人》,45) 

然而,另外一個可能是更重要的因素是,人類開始遠離疾病。「我們的老祖宗在遠離熱帶環境之後,同時也拋開了許多寄生蟲和病原生物,這些病原生物原本都是它們的祖先以及留在熱帶的同伴非常熟悉的。於是,遷移之後的族群健康和活力大增,終於使族群人口增加到史無前例的規模(William McNeill, Plagues and Peoples, 《瘟疫與人》,45-46) 

然而,人類的進步,特別是人口的增加與聚集,卻也給病毒絕佳的生存機會;他人可以快速而輕鬆地在人類宿主之間轉換和傳播。一如古代人類在大草原上可以獵殺源源不斷、取之不竭的野生動物一樣,病毒只要依賴人類密集的接觸(僅僅是咳嗽或聚食),就可以輕鬆自在的轉移宿主(也就是大規模快速的傳染)McNeill說道: 

食物生產技術使得人口數目快速攀升,而且很快的促成都市與文明的興起。人類族群一旦集中在這樣大的社群中,等於是對潛在的病源生物,提供了異常豐盛且唾手可得的糧食,這種情況就彷彿非洲草原上的大型獵物,曾提供豐盛食物給我們的遠祖一樣(William McNeill, Plagues and Peoples, 《瘟疫與人》,51)

回望20世紀 :20世紀的歷史學(1) William McNeill(威廉・麥克尼爾)-1

回望20世紀

20世紀的歷史學(1) William McNeill(威廉・麥克尼爾)1 

從史前到當代,人類與病毒的鬥爭從來沒有停止過。無論科技與醫療如何發達,人類始終沒有、也不可能消滅病毒。因為,病毒與人體之間的「寄生關係」,是地球生態不變的法則。作為一種物種的人類,即使是萬物之靈,在病毒眼中也不過是個「宿主」,而且,病毒懂得在傳播與變種兩個基本選項之下,不斷地在尋找新的宿主以求生存與繁衍。 

長期以來,歷史學家總是把偶爾爆發的疫病,視為突發且無法預期的事件。「瘟疫」被視為超出歷史詮釋的範圍之外。美國歷史學家William McNeill把「瘟疫」(plague)帶入歷史學視野中,並且把瘟疫視為扭轉歷史演變的重大事件。



歷史學家之所以忽略傳染病,是因為「我們都希望人類的歷史合乎理性、有章可循,為了迎合這一普遍的願望,歷史學家也往往會在歷史中刻意突出那些可預測、可界定且經常也是可控制的因素。然而,當流行病確實在和平或戰爭中成為決定性因素時,對它的強調無疑會弱化以往的歷史解釋力,故而史學家總是低調處理這類重要的事件」。(William McNeill, Plagues and Peoples, 楊玉齡譯,天下文化,201621)

病毒如何改變歷史?傳染病如何大量消滅了一個沒有抗體的民族乃至導致一個龐大帝國的滅亡?在研究西班牙人征服墨西哥這段歷史,McNeill發現了歷史學家長期忽略的重要因素:疾病(特別是寄生型微生物傳染病,例如今日肆虐全球的(Covid-19)對人類歷史的影響。以西班牙人柯爾特斯(Hernán Cortés)僅僅帶了六百人不到的隨從,就征服了擁有數百萬人的阿茲特克帝國(Aztecs)為例,原因就在於,儘管當時阿茲特克把西班牙人逐出了墨西哥城,但是當晚天花傳染病卻正在城中肆虐。全身癱壞的阿茲特克人無力乘勝追擊西班人,以致使柯爾特斯可以喘息修整,而後聯合了其他印地安人,最終擊敗了阿茲特克帝國。換言之,一場傳染性疾病,決定了戰爭的勝負,也扭轉了殖民者與被殖民者之間的歷史。McNeill寫道: 

就在阿茲特克人將科爾特斯的軍隊逐出墨西哥城,並予以重創的那天晚上,天花這種傳染病正在城內肆虐,那位剛剛率領阿茲特克人對西班牙人展開進攻的將領和好多人一道死於那個『悲傷之夜』(noche trista,西班牙人後來以此稱呼這場疫病)。這場致命的傳染病所造成的毀滅性後果恰好解釋,為什麼阿茲特克人沒有乘勝追擊,而讓敵人得以喘息並獲得捲土重來的機會,進而聯合其印第安盟友完成對城市的合圍,贏得最後的勝利(William McNeill, Plagues and Peoples, 楊玉齡譯,天下文化,2016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