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2月26日 星期五

34 海峽不隔原鄉情 ― 鍾理和 ∕《原鄉人》

 

34 

海峽不隔原鄉情

鍾理和∕《原鄉人》

 

鍾理和

 

    曾經立志成為「中國首席作家」的鍾理和,是「日據」前後臺灣作家中具有濃厚之「中國情懷」的客籍作家。儘管文學志向十分遠大,但鍾理和一生非但僅有短篇《夾竹桃》獲得出版,甚至連發表其他作品的機會都沒有。鍾理和雖被尊為「台灣鄉土作家」首席地位,但他深受日本近代化思想和以魯迅為代表的「五四文學」的影響,《原鄉人》正是這種影響與嚮往的寫照與表達。這部短篇小說,以獨特的敘事—兒童視角和人物塑型—表現了日據時期臺灣人複雜的認同意識和思想情感,具有很高的文學與歷史價值。

 

    原鄉:認同與尋根

 

  鍾理和的作品,始終充滿家園情感和本土之愛。其作品大都取材於周邊事物,善於運用輕描淡寫、素樸寫實的筆調,描繪臺灣農村的風土人情和市井生活。無論是山川樹林、紅磚綠瓦、風俗習慣或飲食服飾,盡是臺灣南部風土人情的真實流露。與同期的臺灣作家相比,他既不若吳濁流的壯烈淒涼,也不似龍瑛宗的哀怨頹廢,「鍾理和的作品表現出正視生活的勇氣和尊重生命的態度,這亦使得他的即使是記錄個人私生活的作品也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1]

  「原鄉」是臺灣客家人對中國內地的稱謂,「原鄉人」就是指從內地渡海來臺的人。客家人把返回祖地稱為「轉原鄉」,有時甚至把人們的去世也稱為「轉原鄉」,因此,「轉原鄉」正是中國人飲水思源、落葉歸根的傳統觀念。

  然而,「原鄉」一詞除了地理與種族的意義之外,還包括一種文化的歸屬感,一種複雜的「尋根意識」。鍾理和的青少年時代,正是日本據台時期,在日本殖民者的「皇民化」政策下,臺灣的各級學校只准讀日本書、日本文,不准讀中國書、中國文。但是在臺灣的客家人,素來即有尊重漢文、勤學漢字的傳統,即使在日本高壓統治下,客家族群往往自辦「私學」—家庭私塾,暗中教導下一代學習中文。鍾理和就是在家庭私塾讀了一年半的漢文,這種「偷學」,既打造了鍾理和中國文學的基礎,也塑造了鍾理和「寧死不作日本奴」的勇氣與決心。後來,鍾理和旅居北京,即使饑寒交迫、育子無力,也斷然拒絕以日本僑民身份領取物資配給,如此堅毅的性格,實不愧於客家人的「硬頸」精神。


 

    兒童視角下的日本殖民主義

 

    小說以兒童視角為敘事主線,通過回憶描寫幼年時期的生活與記憶來表達對現世的看法。這種敘事的特色在於「童言稚語」,其輕淡如煙、樸實無華的風格,表現一種「白話見真情」的效果。實際上,從鍾理和對兒童視角的運用,就可以看出「五四—魯迅文體」以及形成於五四時期的「兒童本位論」和魯迅的「兒童人道主義」,對他的潛在影響。小說以「小孩看大人」的近身觀察,以旁觀和印象式描寫,反映當時台灣作為殖民地社會和「多族共處」下特有的情境和景觀。

    小說一開始,「認同」(identity)問題就躍然紙上,這可以從「人種學」一開始就以敏感議題首先提出,得到證明。鍾理和塑造了「三種人種學」,並且以印象式描寫,表達了不同省籍、不同國族之間的特色與差異,也表達了作者(經由兒童之眼)對不同人物(種族)的情感偏好和價值判斷。

    小說展開一種「異族觀察—認同審視」的提問過程,這種「提問」,正如海德格(Martin Heidegger)哲學核心中對「存在之思」的探索,這是一種對自我身分與族群屬性之質疑和確認的過程。這種「提問—省思—確認」的認同過程,在小說中展開於一種「人種學比較」,亦即通過「福佬—日本人—原鄉人」的人物對比,來調適作者自身的認同場址(location of identity)。這種人物對比,首先出場的是福佬人,他被塑造成平易近人、樂善好施的人:

 

        我幼年時,登上我的人種學第一課的是福佬人(閩南人)。這個人是我

        父親商業上的朋友。大約在我三四歲的時候,我就知道他常常到我家

        來,在我家吃過一餐午飯,然後就走。但有時也會住下來,第二天才

        走。他人很高,很會笑。如果在我家住下來,那末,第二天要走時準

        會給我和二哥一角或二角錢;大概人還很好。[2]

 

    第二種人種是日本人。幼年時期的鍾理和當然不知殖民主義或殖民者的確切涵意,但是在觀察與印象中,日本人是一個粗暴的、令人害怕的威權人物。這位日本老師,一副盛氣淩人、態度傲慢的模樣。尤其,既然是老師,為什麼還要佩帶長刀呢?幼時的鍾理和無法回答,但卻清楚地寫出了殖民者的狂妄與心虛,表露出臺灣人對日本人的驚慌和恐懼:

 

        人種學的第二種人是日本人。經常著制服、制帽,腰佩長刀,鼻下蓄著

        撮短鬚。昂頭闊步。威風凜凜。他們所到,鴉雀無聲,人遠遠避開。

      「日本人來了!日本人來了!」

      母親們這樣哄誘著哭著的孩子。孩子不哭了。日本人會打人的,也許會

        把哭著的孩子帶走呢![3]

 

    臺灣人的認同:記憶與反記憶

 

    小說著重表達了臺灣人民族認同「辯證—曲折」的特徵,這是一種「灌輸—質疑—反證」的複雜過程。這個過程經歷了從日本軍國教育下自覺地反思與甦醒,同時也是一種「記憶∕反記憶」、「同化∕異化」的抵抗過程。小說中,鍾理和講述了日本殖民教育是如何刻意混淆臺灣學生的民族記憶,而從作者聽完日本老師的殖民教化之後「半信半疑」的態度,說明了這種「認同辯證」的困難性。對於臺灣人而言,只有自覺地通過反記憶、反灌輸的抵抗,才能實現自己的民族認同:

 

日本老師時常把「支那」的事情說給我們聽。他一說及支那時,總是津

津有味,精神也格外好。兩年之間我們的耳朵便已裝滿了支那、支那人

、支那兵各種名詞和故事。這些名詞都有它所代表的意義:支那代表衰

老破敗,支那人代表鴉片鬼,卑鄙骯髒的人種;支那兵代表怯弱,不負

責等等……。支那人和支那兵的故事是沒完的,每說完一個故事,老師

便問我們覺得怎樣。是的,覺得怎樣呢?這是連我們自己也無法弄明白

的。老師的故事,不但說得有趣,而且有情,有理,我不能決定自己該

不該相信。[4]

 

    小時候雖然不懂,但長大後對日本殖民者的粗暴、專橫與欺壓,鍾理和卻一筆不漏的記錄下來。鍾理和依然使用族群的差別待遇,來表達日本異族對臺灣本族的欺淩和壓迫。長大後的鍾理和擔任防衛團的幹部,在一次防空演習時,有一家糕餅舖沒有把遮光布幕遮攏,以致燈光外漏。防衛團認為情有可原,只告誡了一番之後便預備退出。「但此時一個有一對老鼠眼的日本警察自後面進來了。他像一頭猛獸在滿屋裡咆哮了一陣,然後不容分說把老闆的名字記下來[5]。實際上,日本警察是藉機找碴,因為這位糕餅舖沒有繳足日本人所要求的捐款數目,幾天後就被抓到警察署,想必是遭受毒打或刑求,在被放出警局時,「彷彿身帶重病,垂頭喪氣,十分衰弱[6]。在這裡,作者顯露出對日本殖民者極度的厭惡與不滿。

  

原鄉人:刀下的乳狗

 

    第三種人種,就是所謂的「原鄉人」。鍾理和對於原鄉人不僅情有獨鍾,在本已短小的篇幅中,對「這些像候鳥一樣來去無蹤的流浪人物」,總是不吝筆墨,盡情書寫:

 

    第二年,先生換了人。據說也是原鄉人,但和前一個完全兩樣。他人

    微胖,紅潤的臉孔,眼睛奕奕有神,右頰有顆大大黑黑的痣,聲音宏

    亮。比起前一個來,這位原鄉先生已神氣多了。只是有一點:很多痰

    ,並且隨便亂吐。還有,喜吃狗肉,尤其是乳狗。那時村裡幾乎家家

    都養狗,要吃狗肉是極隨便的。因此不到兩年,他的身體更胖了,臉色

    更紅了,但痰更多了。[7]

 

對這些形形色色的「原鄉人」,特別是對五官、相貌、性格的描述,不只是一種對「市井小民」的描述,實際上,那個時代的動蕩、不安和騷亂,正是通過這些不同背景的形貌獲得了間接的反映和投射。這些「原鄉人」,「都不是很體面的:賣蔘的、鑄犁頭的、補破缸爛釜的、修理布傘鎖匙的、算命先生、地理師(堪輿家)。同時我又發覺他們原來是形形色色,言語、服裝、體格,不盡相同」[8]這些從事低等職業的原鄉人,反映的是民族的流離失所,時局的不幸與苦難。

  然而,對這些「原鄉人」,作者也不是一昧地偏好和稱頌,對於某種民族劣根性,作者也毫無保留地予以揭露和批判。例如「屠狗食肉」的惡習,原鄉人習以為常,絲毫沒有虐待動物的罪惡感:「我第三個認識的原鄉人,也是和狗肉結下不解緣的。但令我不解的,他並不是外處人,據我所知,卻是從來就住在村子裡。也有老婆,都已上了年紀了;有一個女兒。他眼睛不好,手腳有點顫抖,但打起狗兒來卻兇狠而勇猛」[9]顯然,「吃狗肉」是外省人常見的習慣,對於臺灣人而言自然倍感殘忍和粗鄙。但是,「屠狗」還扮演某種隱喻功能,它意味著當時的中國大陸正處於烽火連天、生民塗炭的境地。戰火下流離失所的人民,一如那任人宰割的「乳狗」,既悲慘又無助。

 

原鄉人:巨人形像

 

    在對「原鄉人」的性格塑造中,特別對於一群以打鐵為生的「鑄犁頭」的外省人,鍾理和賦予了第一代大陸來台中國人一種堅毅、挺拔、勇敢與碩大的形象。「他們人數多,塊頭大,一個個都是彪形大漢,肩挑重負,頭戴寬邊大竹笠[10]。「鑄犁頭」是一種烈火打鐵的粗重行業,不是一般人所能勝任的工作。鍾理和以「巨人」的形象來形容這群四處遊走的「中國浪人」:那袒胸露背、汗溼全身的模樣,那夜裡火紅熾熱的烈火、那鏗鏘有力的打鐵聲……。「夜幕一落,他們便生火熔鐵;一個人弓著背拉著風箱,把隻熔爐吹得烈焰融融。一個人把鑄模承著爐口,拿隻鉗兒把爐子一傾,赤熱的熔液自爐口流進模裡,火星四射,煞是可怕,但那人毫無懼色[11]

毫無疑問,鍾理和對「原鄉人」的形象塑造大都是正面的、肯定的,甚至是崇拜的。這些鮮明而有力的字眼,都在描繪這群「原鄉人」異鄉打拼、刻苦耐勞的精神,顯示作者具有濃厚的中國情結,以及對原鄉的憧憬與嚮往:

 

        他袒胸,臉上流汗,用每個身當重任的人所有的那種無比的堅毅、冷靜

        和沈著,做完一切。熾紅的火光用雕刻性的效果,把他的身軀凸現成一

        柱巨人。這場面懾住了我的思想。我覺得他是一個十分了不起的人物。

[12]

 

原鄉的神秘與困惑

 

然而,當時的鍾理和對中國內地毫無所悉,他只能從奶奶的口中隱約得知那「己之所來」的原鄉之地。實際上,正是在親人零碎的口述中,作者的「原鄉認同」越發顯得撲溯迷離。一方面,奶奶說「我們可不是原鄉人呀」,一方面又說「我爺爺的爺爺可是原鄉人」,小男孩的反應則是「我張口結舌,又呆住了」。這種血緣傳承的曲折、斷裂和疏離,正是後代臺灣人所難以理解的歷史弔詭和和時代悲劇。對年幼的作者而言,那「祖先的家」在遙遠的西邊,雖然只是一海之隔,但是要坐船才能過來。小男孩覺得這「原鄉」的所在和來歷,令人難解和困惑:它在西邊、有祖先、有海、有船,似乎我既屬於它,又不全然屬於它。然而,正是這種困惑,使小男孩對原鄉充滿了未知和神秘感,他努力依靠觀察和想像,來建構一個既是血脈之源又模糊不清,既感到親切又感到陌生的原鄉想像。

直到長大以後才知道「原鄉」就是中國,自己的祖先來自中國廣東的梅縣。儘管父親返回原鄉祭祖但卻失望而歸,又因為在大陸遇劫和生意失敗而對原鄉感到幻滅,但通過與生俱來就對中國存有傾慕之情的二哥,作者還是對中國內地充滿憧憬和期待,潛意識依然保留那深厚的「中國情結」。儘管原鄉認同在父子之間存有代溝,「我幾次要求父親讓我到大陸唸中學;父親不肯。我又求二哥幫忙說項,但二哥說這事不會有希望,因為父親對中國很灰心[13]。但是在二哥去了中國之後帶回許多新奇事物時,鄉裡的友人不僅趕來看熱鬧,連作者本人也對這些原鄉之物欽羨不止:

 

粵曲使我著迷;它所有的那低迴激盪,纏綿悱惻的情調聽得我如醉如

癡,不知己身之何在。這些曲子,再加上那賞心悅目的名勝風景,大

大的觸發了我的想像,加深了我對海峽對岸的嚮往。[14]

 

民族想像的殘缺性

 

然而,就一個臺灣人的民族認同來說,處於日本殖民統治和原鄉期待的夾縫和擠壓之間,這種「想像性」的民族認同既是複雜和曖昧的,也是矛盾和兩難的。實際上,我們可以把《原鄉人》視為一部「民族想像的生產文本」,作者努力在其中進行一種「趨同性的自我論述」,亦即一種對「民族我」和「個體我」之親密性與共生性的表達。然而,作者的原鄉想像既是殘缺的,也是碎面化,它表現為一種「想像生產不完整性」(incompleted production of imagination)

一方面,臺灣作為一個邊緣性的地理存在,在缺乏主權地位和文化主述權的情況下,很容易形成民族想像的「自我壓抑性」,並嚴重影響臺灣民族想像在空間演繹上的位置性,這可以從作者不斷想要「離台赴中」卻不可得,可以從最終實現「血流返鄉」而覺得宿願以償,獲得充分的佐證;另一方面,自臺灣形成一個「唐山過臺彎」的移入社會以來,特別是在日本殖民統治的擠壓之下,始終面臨一種「母國懷想」和「異族壓迫」的雙重壓力,這就嚴重影響臺灣人民族想像在時間演繹上的混雜性,也就是民族認同的「外來殖民性」。換言之,小說所試圖建構和生產的認同想像,是一種「主體殘缺性的生產」;這裡的殘缺性,不僅意味「想像主體的不自由」,也意味「想像產出的不完整」。

 

認同的矛盾與緊張

 

這種「民族想像的殘缺性」還充滿著複雜的取捨、矛盾和難以平衡的情感偏向,這可以從作者的父親和二哥之間一場關於「親日厭中」和「親中厭日」的認同爭吵,看得一覽無遺。七七事變之後,中日戰爭爆發,此時留學日本的二哥匆匆返臺。二哥趕忙回臺究竟所為何事,作者未曾明說,但二哥與父親的一場爭執,正說明了臺灣在「原鄉∕宗主」之間認同的矛盾與緊張:

 

同日晚上,二哥邀父親在我隔壁父親臥室中談話。起初兩人的談話聽

起來似乎還和諧融洽,但是越談兩人的聲音越高,後來終於變成爭論

。我聽得見二哥激昂而熱情的話聲。然後爭執戛然而止。二哥出來時

怏怏不樂;兩隻眼睛彷彿兩把烈火。是夜,我睡了一覺醒來,還看見

二哥一個人伏在桌上寫東西。

      數日後,二哥便回日本去了。臨行,父親諄諄叮囑:你讀書人只管讀

書,不要管國家大事。父親的口氣帶有愧歉和安慰的成份。但二哥情

思悄然,對父親的話,充耳不聞。[15]

 

二哥的悶悶不樂以及父親避生事端、明哲保身的態度,正說明了臺灣人民族認同的曖昧性與複雜性。小說最後寫到作者稱病辭去了防衛團的職務,經由日本前往大陸,終於圓了返鄉之夢。然而,作者說明這次大陸之行只是出於單純想要離開臺灣的想法,既無事先周詳的規劃,也沒有去重慶尋找他敬愛的二哥。但是這些模糊不清的說法並不難理解:二哥去了重慶應是與抗日有關,作者隱晦不明的說法,應是礙於當時的時勢有所保留而已。實際上,作者以「我不是愛國者,但是原鄉人的血,必須流返原鄉,才會停止沸騰 ![16]作為收尾,說明了他最後的認同歸屬。

然而,這裡所謂「我不是愛國者」,又恰恰說明了作者的原鄉認同並不是簡單的「政治認同」,而是更傾向於一種對「文化中國∕歷史原鄉」的深切期許。小說中已經說明,他非常欣賞二哥從南京、上海等地帶回的唱片和照片,當他親眼目睹二哥帶回的留聲機,蘇州、西湖等名勝古蹟的照片,以及包括梅蘭芳的《霸王別姬》、《廉錦楓》、《玉堂春》和馬連良、荀慧生的原鄉歌曲,以及粵曲《小桃紅》、《昭君怨》等等流行歌曲時,他表現出心花怒放、神往不已的雀躍。但是當他聽到二哥與其他年青人談起「文化協會」、「六十三條」、中國、民族、殖民地等名詞時,卻一直不感興趣,這就意味作者的「原鄉認同」並非粗淺、煽情的愛國主義思想,也意味著鍾理和努力跨出「民粹式的國族認同」,試圖在廣義的文化紐帶和民族和解的意義上,尋求對原鄉一種超越式、廣延性的歷史回歸。

 

認同升高之後的反差

 

事後證明,鍾理和的「原鄉認同」既是親切溫婉的,也是愛深責切的,對於他先前所稱讚的「原鄉人」,既是同情的,也是反省的。但1938 年鍾理和回到大陸之後,卻對大陸做出了強烈的批判,這在他寫於1944 年的中篇小說《夾竹桃》中體現得最為明顯。

鍾理和親眼目睹了北京底層社會的悲慘生活,受到了極大刺激。《夾竹桃》描寫了北京的一個普通四合院中所發生的故事,對於這些社會底層的小市民在貧困面前喪失了人的理性和道德,鍾理和感到悲憤不已:

 

人類的通性,以為開著花朵的地方,便也應須有春天的明朗,健康的

生命,人類的尊嚴,人性的溫暖。然而,天知道這院子裡有什麼。這

裡洋溢著在人類社會上,一切用醜惡與悲哀的語言所可表現出來的罪

惡與悲慘。[17]

 

儘管一個四合院的故事不能代表整個中國,但作者從對原鄉的熱烈期盼,到最後以失望和悲憤告終,不能不說應該引起兩岸中國人共同的深思與反省。歷史上,臺灣人民對「原鄉∕中國」一種認同升高之後的反差,一種既期待又落寞的民族情感,應該獲得兩岸中國人更多的理解與重視。

 



[1] 丁帆等,《中國大陸與臺灣鄉土小說比較史論》,南京:南京大學,2001,頁147

[2] 鍾理和,《原鄉人》,北京:華夏,2009,頁1

[3] 鍾理和,《原鄉人》,頁1

[4] 鍾理和,《原鄉人》,頁4-5

[5] 鍾理和,《原鄉人》,頁7

[6] 鍾理和,《原鄉人》,頁8

[7] 鍾理和,《原鄉人》,頁2

[8] 鍾理和,《原鄉人》,頁3

[9] 鍾理和,《原鄉人》,頁2

[10] 鍾理和,《原鄉人》,頁3

[11] 鍾理和,《原鄉人》,頁3-4

[12] 鍾理和,《原鄉人》,頁4

[13] 鍾理和,《原鄉人》,頁6

[14] 鍾理和,《原鄉人》,頁6

[15] 鍾理和,《原鄉人》,頁6-7

[16] 鍾理和,《原鄉人》,頁8 

[17] 鍾理和,〈夾竹桃〉,北京:華夏,2009,頁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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