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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5月18日 星期二

我的《閱讀中國》筆記(12-6): 梅邊吹笛、松下聞琴-與嵊州越劇藝校師生的歡樂會談

 我的《閱讀中國》筆記(12-6)

梅邊吹笛、松下聞琴-與嵊州越劇藝校師生的歡樂會談

 

    一、選定戲路,走對人生

 

  原來在「紹興小百花劇團」擔任演員,2014轉行來校擔任教師,主授小生角色的章青青老師,從一位專業教師的角度,談到了教導學生在戲劇認知、生活安排與心理調適等方面的經驗。首先在角色挖崛和選定方面,章老師說道:「越劇的角色以小生、花旦居多,我們招收的主要也是以小生和花旦為主,老生和小丑也有,但因為需要具備特殊的條件,必須針對性的去招生。學生一開始來到這裡,懵懵懂懂的,對越劇未必都瞭解,往往只是好奇,以為就是唱唱跳跳、玩玩而已,但是深入接觸以後,才發覺不是那麼回事,手、眼、身、法、步都必須一點一滴的揣摩和練習。我們做老師的就要分析每個學生的資質與條件,依據個別特性和差異,給學生選定角色,幫助學生走對戲路」

 

在嵊州越劇藝校主授小生的章青青老師(作者拍攝)

 

 在我看來,選對戲路很重要,更重要的是選對人生的道路,也就是以戲劇為終生事業的生涯規劃。我問到當學生在堅持與放棄之間彷徨無助,在進退維谷之際舉棋不定時,老師們會採取什麼方法鼓勵學生繼續留在戲劇的道路上。章老師說道:「我們也遇到有些學生不想學了,想退學,想放棄。因為孩子們還小,會害羞、怯場、慌張,特別是要進入『戲劇人物』的心理世界、情感變化、命運遭遇等等,對十幾歲的小孩子來說確實比較困難。我們做老師的,就要重建孩子們的自信心,讓她們從內心裡真正喜愛戲劇,不是只是求一張文憑,謀一份職業。我們會進行心理輔導,要讓她們覺得自己是美的,是ok的,不是只是完成一次任務;有了對戲劇的熱愛,就能接受辛苦的磨練」 

  我進一步提出,如果遇到學生失去了信心,甚至感到絕望而決定放棄時,老師如何把學生繼續留在戲劇的道路上。老青青老師說道:「我會舉某位成功的藝術家或當紅演員的例子,她當初是怎麼遭遇困難的,怎麼克服難關,怎麼繼續走上這個道路,然後獲得今日的成功,坐到了這個位置……。我會告訴孩子們一個道理,每一個藝術家的道路都是艱辛的。不能碰到困難就放棄,人要選擇迎浪而上、知難而進」。 

  當我進一步提出越劇與嵊州地方文化的關係這一問題時,個性活潑、性情開朗的大專班學生曾希琰,把大家的話搶過來,她對越劇有一番推崇和褒揚,滿臉自信的說:「越劇是我們嵊州的代名詞,就像一本書,有書的作者,越劇就是我們嵊州這本書的作家,它給我們寫出了許多的故事,創造了生活的意義」。讓我驚訝的是,小小年紀就能說出這番理解和體會,真是天資聰穎、教導有方。

 

聰明活潑的大專班學生曾希琰(作者拍攝)

 

  我問另一位學生邵卓贇,學戲苦不苦?她脫口直說:「喜歡就不苦」。我一臉懷疑的追問,她說:「學戲真的一點都不苦!像我這樣年紀的一般在讀高三,一天到晚面對一堆的作業,那個更苦!有些根本是和生活沒有關係的知識,像一些亂七八糟的微積分呀,我根本搞不懂呀!反而學戲很開心。學戲,心理和情感的體驗比較多,練功可以運動,多運動會讓人覺得很快樂」 

   我問邵卓贇從什麼開始喜歡越劇,她說:「從小就喜歡戲劇元素。我家鄉在金華那邊,接觸的是婺劇和昆曲,小時候就喜歡戲曲,覺得戲服很漂亮啊,妝也很漂亮啊,會去多看幾眼。長大以後也常看戲,開始讀懂了戲裡的故事。後來更大了一點之後覺得越劇跟自己的性格更加契合」。我隨即再問,「怎麼樣契合」?邵卓贇說道:「越劇比較婉轉,更加動人心魄,相對於其它戲種,更加內斂,情感元素和內心世界的表達比較多。像我學小生的,在舞臺上只要眼神一飄,就有一種很陶醉的感覺,像『扮花癡』的樣子」。我一聽,覺得這名學生心理素質極好。她告訴我,只要能唱,就會繼續走在越劇的道路上。

 

大專班專攻小生的邵卓贇(作者拍攝)

   

  另一位大專班學生夏小婷,來自舟山,學小旦的。我問她什麼時候開始喜歡越劇的,夏小婷說:「從小我媽很喜歡,我在媽媽肚子裡就常常聽戲。四歲時我媽就教我唱戲,六歲時媽媽就從文化館裡請了老師教我演戲,一直學到16歲進入了藝校」。原來,夏小婷天生具有「越劇胎教」,說話輕聲細語,充滿了越劇表演的細胞。我問她學戲苦不苦,她說:「練功還好,跑園場比較累。因為很枯燥,肌肉會很酸痛」。我問她最崇拜的越劇明星是誰?她說是舒錦霞,也就是她的老師,「就是因為崇拜她,所以去找她;一開始,我看了舒錦霞主演的越劇連續劇《毛澤東與楊開慧》,我就很喜歡她,我就決定向她學」。在和學生的對話和交談中,我感覺她們的生活方式就很戲劇化,舉手投足之間都充滿走台的模樣,說話就像唱戲一般,整個校園裡充滿戲劇的氛圍和元素。在這裡我感覺到戲劇對人的性情的影響,對人的氣質的陶冶。

 

大專班專攻小旦的夏小婷(作者拍攝)

 

 談到角色分派,我問到自己喜愛的角色和老師分配的角色有沒有衝突?會不會很困擾?夏小婷說:「原來我是學花旦的,進藝校以後老師分配給我的是小生,但我說我一直是學花旦的,也比較喜歡花旦,所以老師又把我分到花旦」。聽起來是和老師溝通之後調整過來的。曾希琰把話接過來,俏皮地說:「我是哭過來的!」我急忙問為什麼?曾希琰說:「第一次老師把我分到花旦,我說太娘了!後來也沒什麼進步,我哭著要換角色,所以老師又把我分到小生,但又因為我太活潑了,不夠莊重,就把我分到小丑;但我還是喜歡小生,所以又哭了過去」。一番天真的告白,引來大家一陣歡笑! 

  第一屆越劇流派傳承班學生出身,主攻花旦,目前留校教形台課程的錢肖玲老師,談到了她進入越劇生涯的過程。錢肖玲說道:「我剛開始並不是特別喜歡越劇,也不太愛念書,那時候我初三畢業,老師過來招生,我就試一試,唱了一首『世上只有媽媽好』,也不是唱得特別好,但是宋海英老師特別喜歡我,還是要我來考考看,我就進來了」「我本來被分配到小生組的,當時我還不知道小生跟花旦是幹什麼的,覺得演男生也挺好的,很帥啊!可是當時我的身高才一米五,宋老師說妳這身高怎能演小生呢?妳要來花旦呀,我就跟著宋海英老師走上了花旦」。看到錢肖玲,覺得「越女天下白」,真是一點都不錯。

 

越劇流派傳承班出身的錢肖玲老師(作者拍攝)

                                                                                                         

錢肖玲的花旦劇照

取自校園網站:http://www.szyueju.com/rcby2/UploadFiles_7953/201111/2011111613424049.jpg

 

  在夕陽的餘輝中,我緩緩穿越了回廊、石路,走上曲橋、涼亭、荷花池塘,離開了藝校。越劇從「落地唱書」到今日人才輩出,是無數戲劇工作者與愛好者種苗栽樹而成長的,是通過無數人的心血與汗水灌溉培養出來的。無論是台前還是台後,無論是老一代藝術家還是新一代學員,大家都為這棵「越劇之樹」付出了植苗之苦、澆水之勤、裁剪之功,以及最後的樹下乘涼。我衷心期盼,這一中國第二大戲曲,能夠在中國億萬人汲水澆淋、雙手呵護之下,在中國大地和世界舞臺上繼續成長和茁壯。

 

 

 

 

我的《閱讀中國》筆記(12-5):中國越劇的搖籃-嵊州越劇藝術學校

 我的《閱讀中國》筆記(12-5):中國越劇的搖籃-嵊州越劇藝術學校

 

在一個陽光清亮的午後,我們來到被稱為中國越劇搖籃的「嵊州越劇藝術學校」(以下簡稱「藝校」),副校長錢仁華先生,學校辦公室主任章麗芳女士,形台教師錢肖玲老師接待我們。這是一所集越劇教育、研究、交流和展示於一體的公立中等藝術職業學校,被視為「教演兼優、品高藝強」的越劇教育基地,分設「越劇演員組」和「越劇音樂組」兩個專業;在教育聯結上,它還是上海戲劇學院戲曲學院、中國戲曲學院及戲曲藝術教育中心、浙江藝術職業學院等名校的教學、實驗與生源基地,以及「非物質文化遺產(越劇)傳承基地」。

 

嵊州越劇藝術學校典雅的拱形校門(作者拍攝)
 

    一、一個讀書學藝的好地方

 

我一踏進校園,就被拱形的校門牌樓、碧草如茵的校景、陽光灑地的道路所吸引,整個校園以江南庭院、青瓦白牆為設計理念,亭臺樓閣、小橋流水,楊柳垂塘、曲橋通幽,予人一種花蔭扶疏、書香滿庭之感,一個充滿梅邊吹笛、松下聞琴、水殿風來、餘音繞梁的藝術學區,是一個潛心靜修,讀書學藝的好地方。

 

以江南庭院建築為風格的嵊州越劇藝術學校(作者拍攝)

 

我首先關心藝校的招生情況,分管招生的錢仁華副校長告訴我,「我們是面向全國招生的,全國各地慕名而來。我們每年僅僅招收50位學生,演員組35(嵊州市以外有17位,浙江省外的有6),聲樂組15位。現在我們考試的標準提高了,以前只有初試,初試學生總有500-600百名,今(2015)增加複試,在初試的基礎上,挑選了154個考生,複試包括面試、專業考試和文化考試,目的在提高學生的素質。在個別高校之中,我們學校的考試是比較常嚴格的,門檻很高」。

 

宋國誠教授與錢仁華副校長合影于校史館前(張維拍攝)

 

我首先進入校史陳列館,藝校的前身是「越劇之家」,1955年由著名越劇表演藝術家袁雪芬等宣導籌建,1962年建成,位於「嵊州市非物質文化遺產館」旁,原來是一個老藝術家的招待所,只是一間宿舍,後來慢慢地培養越劇人才,為故鄉劇團開辦越劇培訓班。進入21世紀之後,藝校的發展相當快速,2010年,嵊籍實業家、香港丹桂基金會主席、綠城集團董事長宋衛平先生,以個人名義捐建了1.68億港幣興建的新校園落成啟用,學校也正式遷入新校區。章麗芳主任說道:「這所學校是宋衛平先生捐建的,從選址、設計、建造到配置,他一手包辦,交鑰匙工程;他是嵊州人,他為家鄉做了功德無量的事……;大的企業很多,但是能紮根家鄉、深耕教育的人不多,宋衛平是我們嵊州人的驕傲」錢副校長告訴我:「他是這麼說的,我給家鄉做點大事情。修橋、鋪路就由其它老百姓去做,我做點大事,蓋醫院、辦學校…..。這讓我再一次體會了鄉情的力量。

 

宋衛平先生檢視當時藝校的建校藍圖(作者翻拍)
 

除了越劇表演、越劇音樂2個專業之外,2010年新開設了「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越劇)流派傳承人班」(全日制3和「越劇表演大專班」(業餘32011年新設六年制越劇表演專業,由嵊州天樂集團、巴貝集團、仟代領帶、冠東印染等4家,設立「嵊州中國越劇藝術傳承基金」,基金規模為1000萬元,在全國範圍內擇優選取30名小學畢業生小梅花班),予以重點培養。2012與浙江藝術職業學院聯合開設越劇表演、越劇音樂「五年一貫制」大專班。關於學生畢業後的情況,錢副校長告訴我:「我們堅持『小而精、特而強』的辦學思路,培養學生『尚美、優雅、至真、向上』的精神。學生畢業之後就業率達到100%我們學校畢業的學生少,每年畢業的只有50個;用人單位搶人的耶!每年都有23百個職缺(崗位),供不應求」 

在我看來,這所藝校可謂名師雲集,優生滿堂。辦學50年來,已先後向全國12個省、市、自治區200多個專業文藝團體輸送了2000多名優秀演員、演奏員,至今累積榮獲80多個獎項。除了硬體一流之外,師資也呈現「老中青」多元結構、靈活教學的模式。除了校內編制教職員工70多人(正高職稱10人,副高職稱9)外,還成立「藝術顧問團」,特聘京劇名家、中國劇協主席尚長榮以及範瑞娟、傅全香、徐玉蘭、王文娟、呂瑞英、金采風、畢春芳、汪世瑜、茅威濤等一批表演藝術家為學校顧問,並創建了由全國著名越劇演員、導演、文化名人組成的「名家導師團」來校講學、授藝和指導。另外還有十幾名客座教授,錢肖玲老師告訴我:「我們的客座每週都來上課,每週好幾個小時」。我聽起來,在教學投入上這些客座與專任教授並沒有差別。

 

藝校的藝術顧問團成員(作者翻拍)


宋國誠教授與章麗芳主任、錢肖玲老師合影(張維拍攝)

   

    二、親睹學生的教學與練習

 

我走進了教學區,看到了音樂組的專業教室,還有一小群鳳毛麟角的小男生。在一間大教室裡,我看到了一名小學員正在練戲,名叫周思棋,今年才15歲,但已有3年的功夫。她拿著一個小汽車造型的音響,為我們表演了一段。錢副校長告訴我,「這位學生是小學四年級時候招來的,屬於『小梅花班』的,得過『小梅花獎』」我問了周小姑娘,「畢業後有什麼想法」?她回「現在先把功練好」!後來知道這一段不是預先安排的,我是路過打攪的。我看見她一身汗流夾背,志向堅定,來日想必是一個大明星!

 

周思棋正在練戲(作者拍攝)


「小梅花班」的學生周思棋,清純可愛(作者拍攝)

 

我再走進小劇場,看到老師正在教導「五年一貫制」的學生排練。老師從手勢、腳步、姿態、表情、動作….,一一指點,仔戲調教,非常認真,非常賣力。我停留很久,看到了僅僅是一個側身擺肩的動作,就來回做了好幾次。

 

藝校教師在小劇場教導學生演戲(作者攝影)

 

進入會議室,錢副校長向我詳細介紹了藝校的辦學特色,就是「三個特色班」。「一個是『小梅花班』,2011年,我們面向全國招收了30個小學生,重點培養。我們運用傳承基金,提供學生每人每年10000元的助學金,另外成績好的,還有獎學金5000元,總計讀六年,是我們的重點班。學生一年繳學費5600元,前三年每人繳2000元,但是按照國家政策,都提撥作為學生的生活費。在各種獎助之下,家長不需要太大的負擔……。總之,我們努力做好保護、傳承、發展這篇文章」另外就是「越劇流派傳承班」,一個班只有1516個學生,成績優秀的學生畢業後繼續留校深造並輔助教學,培養越劇流派的繼承人,扮演藝術薪傳的角色。像錢肖玲老師就是這一類型。然後就是「五年一貫大專班」,類似於臺灣的「五年制專科」(五專)。前三年在藝校學習,後兩年去杭州的浙江藝術職業學院繼續就讀,取得大專文憑。

 

重點培養的「小梅花班」成員

取自校園網站:http://www.szyueju.com/rcby2/UploadFiles_7953/201409/2014092817013629.jpg

 

錢副校長特別提到他的工作主要是「找好的苗子、聘好的老師」。我特別好奇地問到,在這麼多初試的學生中,幾百個學生走過來都不認識,怎麼找到好苗子?章主任說:「我們是由專業老師把關。一般情況下本校老師一律不參加,而是聘請外來的專家教授以及國家級的專業藝術家進行公正的評選。在挑選上,主要看嗓子、形象、身材、音準、動作的協調性、學生的興趣和家長支不支持等等。所以現在要找到一個好苗子很不容易,特別是家長的支持和觀念問題,例如對傳統『戲子』的觀念,學戲很苦,很多家長捨不得」。但錢副校長說道,「這幾年家長的觀念也開始改變,因為出路好、就業好,很多家長都願意把孩子送到我們這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