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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8月7日 星期六

回望20世紀:20世紀的哲學(1) Emmanuel Levinas(列維納斯)-8

回望20世紀:20世紀的哲學(1) Emmanuel Levinas(列維納斯)8 

「厭倦」(fatigue)是拒絕存在的一種存在樣式。在Levinas的脈絡中,厭倦並不是指日常經驗的一種情緒,不是對某些事物或人的疲乏或厭惡,Levinas說道:「令人厭倦的,並不是我們生命中的某個特定形式-我們所處的乏味無趣的環境,周圍庸俗殘忍的人群-厭倦針對的是存在(existence)本身(《從存在到存在者》,中譯本,頁13;英譯本,p. 24)。所謂針對存在本身,是指存在者處於一種「不可承受的存在之重」,因為存在不斷對存在者提出不可逃避的、沉重的、應然的責任與義務,是存在嚴酷而莊嚴的對存在者發出的「必須如此」(il faut)的命令,換言之,由於無法承擔,厭倦就是一種欲求逃離存在卻又無處可逃的狀態。

 


厭倦並不是對存在之不滿或苦難的判斷後而採取的結果性行動;厭倦先於判斷並且優於判斷;厭倦是對存在之一切的一切的拒絕,並以自身的拒絕為唯一行動以實現自身的存在。Levinas說:「厭倦只因這種拒絕而存在(it is only in the refusal to exist)(《從存在到存在者》,中譯本,頁14;英譯本,p. 25),換言之,厭倦以拒絕為自身之存在,不是為了拒絕而存在,而是拒絕存在本身。 

而「怠惰」(indolence)或「懶惰」,也不是無所事事、無所作為,也非條件不足而無法實現某種目的;怠惰也不是害怕失敗而心生恐懼,怠惰不是出生之後的夭折,而是「不出生」。Levinas說道:「懶惰意味著開始的不可能,也可以說,它是對開始的完成(Indolence is an impossibility of beginning, or, if one prefers, it is the effecting of beginning)(《從存在到存在者》,中譯本,頁15;英譯本,p. 26)懶惰就是懶於成為一個存在者。Levinas說道:「懶惰,作為面對行為的退縮,意味面對存在(existence)的猶疑,意味著懶於存在(《從存在到存在者》,中譯本,頁18;英譯本,pp. 27-28)換言之,懶惰就是一開始就結束。 

Levinas以「躺平」-即使醒了也不起身下床-來描述懶惰;不是害怕起身工作,而是根本不願起身,一日之計不在晨。Levinas說道:「(懶惰)表現為一種對未來的棄絕。它所揭示的存在悲劇只能更加深重。它意味著疲憊於未來(《從存在到存在者》,中譯本,頁20;英譯本,p. 29)

2021年8月6日 星期五

回望20世紀:20世紀的哲學(1) Emmanuel Levinas(列維納斯)-6

回望20世紀:20世紀的哲學(1) Emmanuel Levinas(列維納斯)6 

在《從存在到存在者》的第一章第一節,Levinas寫下了他深刻的體悟與感傷。多年之後,我重讀之際,依然為之感動與悵然: 

人世現實和理性秩序之間差距甚遠;陰暗封閉的心靈之間如物質一般無法相通;各種邏輯層出不窮又相互牴觸;你我之間無法相遇相知;智識因此不能履行它原先最本質的職責-這麼多的事實,在世界的黃昏中,喚醒了關於世界末日的古老夢饜」。(9)




回望20世紀:20世紀的哲學(1) Emmanuel Levinas(列維納斯)-5

回望20世紀:20世紀的哲學(1) Emmanuel Levinas(列維納斯)5

 

如何逃離黑暗?如何從「實存」進到「實存者」?也就是Levinas一生的哲學使命:如何通過他者奔赴「善」的超越。Levinas遵循柏拉圖的「善的彼岸-置善於存在之彼岸」(Good beyond Being)的觀念,在《從存在到存在者》一書的前言中說道:「引領一個存在者趨向善的過程並非是存在者上升為一種高級存在的超越行為,而是一種一種擺脫存在以及描述它的範疇的過程,是一種出越(ex-cendence)」。換言之,近代以來的主體哲學大多主張通過知識之努力以完善一個「高級自我」,一個能夠統治他人、操縱自然的主體,但Levinas不同,他認為善的實現與完成(趨善)不是依賴高級的存在者,而是存在的逃離,也就是對 il y a的掙脫。

 


Levinas在《從存在到存在者》一書法文版的二版序言寫道:「我們在戰俘營以及解放初期所描述的這個il y a,可以追溯到童年記憶中縈繞不散的恐懼。每當寂靜幽幽作響,空蕩蕩的房間充盈欲滿時,這種恐懼就會在失眠中重新浮現(從存在到存在者》,吳蕙儀譯,南京:江蘇教育,二版序言,2006)。可以設想,在野蠻主義籠罩整個歐洲的年代,對一個始終遭受歧視與迫害的猶太家庭來說,種族迫害者、納粹警察、異教份子隨時可能在半夜前來敲門,一種「不確定的命運」佈滿了每一個夜晚,「失眠」-漫長的黑夜強迫著保持清醒-就是一種類似於il y a的恐怖狀態;掙脫與逃離成了唯一的欲求。對Levinas而言,對il y a的掙脫猶如漫漫長夜中的一到晨光,它使實存與實存者產生了關連並讓實存者得以顯現(hypostase),也就是將il y a的非人的中性給予「去中性化」。Levinas把「晨光」(morning light)看成了「他者」的出現,也就是主體與他者的相遇。 

他者的顯現及其與主體的遭遇意味對il y a的克服,也就是「()(那個)比否定更強大的存在(ȇtre)臣服於諸存在者(ȇtres)()令實存(existence)屈服於實存者(existant)(二版序言)。然而,這種使ȇtre屈服的「顯現」並不必然帶來善的結果,也就是說並非「他者」的出現就必然產生人性的意義。如果這種顯現不是負責任的、倫理的顯現,也就是如果沒有正確理解並處理「與他者(鄰人)的關係」,如果存在者是「野蠻的」,如果存在者只是處於一種「自身之煩」(soucis de soi)的世界中,那麼這種顯現就只能帶來冷漠,甚至帶來戰爭。Levinas說道:「在世界之外尋求救贖而無視他人存在的自私心態延續了這種冷漠(二版序言)。換言之,不能把一個重新顯現的「從主體到與他者的關係」在意識中視為「從他者到主體的關係」這種簡單的逆反,因為主體儘管可以「自我意識地」面向他者,但主體沒有能力和權力(無法負擔)他者對主體之關係的回應。換言之,主體本身必須是負責的、倫理的、人性的,主體必須首先實現「對自我的『本我性』(égoïté)的回歸(二版序言),如果不是這樣,那麼那將是主體與他者的另一個衝突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