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略特研究(4):艾略特與拉弗格(Jules Laforgue)
法國象徵主義、自由體詩人朱爾.拉佛格(Jules Laforgue)對艾略特的影響是明顯而深刻的,艾略特在哈佛大學初次閱讀Jules Laforgue的作品,就被他特有的風格所吸引。Jules Laforgue出生於烏拉圭的蒙特維多(Montevideo),1873年到巴黎。中學畢業考試落第後,一面當零雜工,一面寫詩,並結識青年作家和詩人保爾.布爾熱保羅(Paul Bourget,1852-1935)。1881年由布爾熱推薦去柏林為普魯士皇后奧古斯塔充當法語侍讀。回巴黎後於1885年發表詩集《怨歌集》(The Complaints),次年和一個在柏林旅居時訂交的英國女子結婚。在此時期,發表詩集《仙人的集會》、《月亮聖母頌讚》和故事集《道德寓言》,27歲時死於肺病,遺著《善意之花》於1890年出版。Jules
Laforgue一生多病、貧困和憂鬱,Jules Laforgue的詩坦率真摯,懇切動人,充滿灰色的人生觀、社會諷刺、厭女思想和反城市風格;他善於使用「隱喻」(metaphor)和「象徵物」來表達他詩作中隱藏的真情和感悟。
Jules Laforgue(1860-1887) |
據Lyndall Gordon的描述,在接觸西蒙斯的書後,艾略特立即從法國訂購了三卷拉弗格詩集。艾略特在1909年春之前一定已經收到這套全集,這樣在夏天裡他就得以閱讀這些詩,而秋天裡一系列新詩就將從他的筆端湧出。艾略特說道:「我盡我所能,像解謎一樣把它讀完了—裡面有一半的詞在我的字典裡都查不到」,「沒有另外哪個作家,在那個時刻、那一年對我是那麼重要」。他一生中多次回想起這個起點,努力解釋發生的一切。「對我來說,那是一次難以言傳的個人啟蒙」(Gordon, 31)。
Jules Laforgue 怨曲 一詩中的插畫 |
初次閱讀Jules Laforgue的詩,艾略特顯露一種「震驚式的啟蒙」和「精神的相遇」。艾略特早年的詩作,即使採取筆記的形式,處處可以看到Jules Laforgue的技巧和身影。1950年7月4日,艾略特在倫敦義大利學院的演講中,表達了Jules Laforgue對他的影響:
「我能說他是第一個教我如何說話的人,教我用自己說話特色來寫詩的種種可能性。這些早期的影響,可以說是最初使自己認識自己的影響,來自一種印象,它一方面是察覺到一種相類的氣質,一方面是發現了一種表達的形式,後者對發現自己的形式有所啟發。兩者不是兩回事,而是同一事物的兩個方面。不過能對一個年輕作者起到這種作用的詩人不大會是巨匠之類。巨匠畢竟太高太遠了,就像幾乎被神化的遠祖;次要一點的詩人引導學步,更像一位受敬仰的兄長」。
(路建德譯,https://kknews.cc/zh-tw/culture/a93gzx.html)。
Jules Laforgue(1860-1887) |
據Gordon描述,「他(艾略特)談及『與另一位很可能已經不在世的作家間深刻的、近乎血緣的聯繫,或者毋寧說是一類特殊的、私密的親近,這感覺可能瞬間就佔據了我們……這絕對是一次危機;而對於一個初次被這樣的激情攫住的年輕作家來說,他可能從此就改變了,甚至幾星期的光景就能發生蛻變,把他從一捆亂七八糟的二手情緒變成一個真正的人』。他(艾略特)注意到拉弗格總是「孤獨的」,因為他『敏於發現並精於鑽研心智的每一動態,以及與其確切對應的情感狀態』—而這也『總是一類正確意義上的個人性』。對拉弗格的認同及隨之而來的衝擊第一次在艾略特心中激起『無法撼動的信心』。就像『生命裡那些人與人之間的親密關係』一樣,拉弗格的影響就像一場秘而不宣的親密關係,總會過去,卻在生命裡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Gordon, 31)。
Jules Laforgue, Selected Poems(book cover) |
Jules Laforgue善於使用隱喻來表達對虛偽的諷刺和真實人性的禮讚。1881年在一首《香煙頌》(In Cigarette),Jules Laforgue一再重複一個隱喻,便是把「香煙」比喻為「美麗而危險的女人」、「漂亮輕佻的少女」、「輕佻的年輕女縫紉工」、「波希米亞女人」。對Jules Laforgue而言,邪惡總是藏在美豔的外表之下,它雖然帶來短暫的情慾享樂,但卻帶來永久的困擾、威脅與危險。
年輕時的Jules Laforgue |
茫然與孤獨,是Jules Laforgue經常的主題,以表現Jules
Laforgue短暫生命中一種「浪子的憂鬱」。在一首《最高榮譽》中,Jules Laforgue以「浩大的宇宙」和「可憐的瘋子」的對比,對自己做了形象的表白:
數不清的金色星球,在太空中無聲地
運轉,朝向四面八方,永不止息;
簡直就是一座花園地下撒滿的鑽石,
但每一顆,陰鬱而絕對孤獨,在閃爍。
然而在那一邊,從一個無名的角落,
展現出一道無可奈何的紅色光焰,
其中有繁星般的火花忽明忽暗:
那是族長率領他的家長作長途探索。
他的家族是一串鬱鬱蒼蒼的行星群;
地球是其中之一,黃色點子是巴黎城,
那裡有個可憐的瘋子吊燈下徹夜不眠:
脆弱,但他卻是宇宙中唯一的奇跡。
他擁有一面小鏡子,能識別,能評判,
他沉思良久,把它寫成一首十四行詩。
(這裡採取聞家駟先生的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