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月20日 星期三

我的《閱讀中國》筆記(5):北京調研的第一次街頭聊訪

我的《閱讀中國》筆記(5):北京調研的第一次街頭聊訪 

雖然我知道,此行是來田調的。雖然我根本不是來研究中共革命領導人的革命細胞和革命骨頭的,但我不能用中規中舉的學術方法,而是採取「街頭聊訪」的方式-一種「自然接觸下的街頭隨機聊談」。基於有些農民工對其在城市打工感到自卑與敏感,我絕不能採取傳統上通過組織安排、企業引導、工會介紹的方式,擺出「農民工進城問題之探討」的官模官樣。「街頭聊談」的方式,雖然費時較多,但一方面降低了農民工的防衛性與自卑感,也因為自然閒聊,甚至瞎扯一番,卻能得到最真實的經驗。 

我假裝是一個路人甲,走累了,在一位農民工兄弟旁的石板上坐下來;我特別準備了一包大陸朋友送的一包香煙「七匹狼」,不動聲色的靠進他。 

我說:老哥啊,這煙不錯,要不要試試? 

他說:什麼煙啊? 

我說:我也是剛買的,覺得很夠勁兒,來!你試試。 

他從我手上拿了一根,我說:這煙不能用打火機,要用這種大包火柴燒,味道才出得來,我給你點上……

他抽了一口說:是嘛?嗯,是帶勁兒! 

我說:老哥哪地方來的?姓啥? 

他說:姓田,河南湯陰。 

我說:在這幹什麼的呀?現在農民進城有困難嗎? 

田老哥話匣子打開了,邊抽著煙,邊說著:農民進城是可以的,想來就來吧,問題是要活下去。生活困難!主要是落不了戶,要買了房子、有工作證才能在這兒落戶;我們工資低,又沒什麼福利,工作不穩定,租房都租不起了,還買什麼房子呀!我們這些大夥們算好的啦,掃掃公園,撿撿垃圾,這些事,沒人要幹,我們幹!幹完了沒事就路邊睡睡,隨便聊聊,也是過日子,總比待在家鄉沒事幹要好。 

我說:是啊,戶籍說要改革、改革,也說了很多年了,沒落實!是吧?老哥落戶遇到什麼困難啦? 

田老哥說:我們是海淀區的臨時雇工,按小時計工資的。我們哪能落戶啊!幾年前,就說要給我們落戶,那是騙人的!你信這嗎?能落戶的呀叫「績優農民」,要得到市黨委、市政府以上的表揚嘉獎,要有「榮譽號」的,要嘛要有技師證書,高職畢業證書,要在這兒繳夠了幾年的社保費,或是從農村帶資本、帶技術來這兒創業的……。我們哪有這種本事啊?我們只會種田、作工、打雜;說什麼落戶,那叫「選才」!條件好的農民他們才要!你說,咱們農村來的,有幾個條件好的? 

我說:現在國家不是要搞「城鎮化」嘛?說什麼「市民化」呀,說要給你們過和城裡頭的人一樣的好日子,這對您老哥有好處嗎?往後,你們就不叫「邊緣人」啦!(糟了,心想露出了個專有名詞!) 

田老哥說:什麼「市民化」,我們不懂!跟城裡的過一樣的日子?我不信!不是講了很多年了嘛?給我們正式工作證,加工資,多攢一點寄回去,我們就心滿意足啦;你說的那些大學問,我們「吃不著」。我們的基本情況是,幹活的時候要我們,該給我們的就不給我們,派工的時候對我們「熱情講話」,講完了甩個頭、擺個臉色,看不起我們!你說我們是不是邊緣人是嗎?我寧可說我們是「無緣人」,學你說得高深點吧,我們壓根兒跟改革開放無緣的人! 

突然間,田老哥反問:ㄟ,你老哥哪來的,幹啥的呀? 

我說:哈爾濱,來北京找親戚,過中秋! 

田老哥說:我看你是個知識份子,懂政治! 

我說:沒事!我做小生意

田老哥:好唄,不聊了,我睡了 

我本想再多聊一會,但只見這田老哥把身邊的一些廣告牌一鋪,就躺下了……。才一會兒,他老哥就睡著了。

席地而睡的農民工:田老哥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