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2月13日 星期六

我的雜思筆記(148-1):思想如何被展覽 ?/ 我在台北市立美術館

我的雜思筆記(148-1):思想如何被展覽?/我在台北市立美術館


煙雨斜陽的午後,2021大年初二,走走台北市立美術館。這次吸引我的是依據Bruno Latour的思想所策劃的雙年展,我想知道的是「思想如何被展覽」,一種稱之為「思想展覽」(thought exhibition)的實驗。因為傳統上我們認為,「思想只能被思考」,那麼,「思想如何被展示」?

我知道我必定陷入疑惑,但午後閒走,也算窩心。 

煙雨斜陽中的台北市立美術館


遠處, 凝望...


屋角, 斜陽...

這次展覽,對多數台灣人來說,有點艱澀難懂。由於許多人對「後現代性」少有理解,對「後現代行動藝術」更是知之甚少,特別是對非洲「民兵爭戰」的歷史與部落文化的隔閡,對抽象藝術和後現代建築的陌生,這次雙年展,看懂的人可能不多,但一種「浮光掠影」的走看,也是雅興。

 

展覽入口

主題展的設計門板

2021年的台北雙年展主題是:「你我不住在同一星球上」(You and I don’t live on the sane planet),主題的主導理念來自法國哲學家拉圖(Bruno Latour,《我們從未現代過》作者)的思想,構想來自於拉圖於2018年在哈佛大學所發表的〈我們似乎不住在同一顆星球上:一個虛構的星象廳〉(We Don’t Seem to Live on the Same Planet A Fictional Planetarium)的一篇文章,也是20205月下旬在德國「新媒體藝術中心(Zentrum für Kunst und Medientechnologie)策展的「關鍵地帶:地球政治的觀測站」(Critical Zones. Observatories for Earthly Politics )的一次「複展」。對於所謂「星宇政治學」(Cosmopolitics)或「星際政治主義」Cosmopolitanism),對於沒有讀過Latour的《我們從未現代過》以及他的「行動者網絡理論」(Actor Network Theory, ANT)的人來說,一定看不懂這次的雙年展。顯然,這次的雙年展是抱持「有膽你再來」的策展態度,一種「法式驕傲」。

在我看來,「你我不住在同一星球上」是Latour「從未現代過」進一步的激進化,一種「絕對解構」的顛覆性思想。人們也許不知,「星際」是對「人際」的絕對虛無化(而不是未來化)。儘管「星宇政治」(cosmopolitics)是指未來政治不可控制的複雜性,但 Latour卻將這種複雜性指向一種「洪荒」,一種「啟示錄的寓言」。這種思想將一切「現存」(視覺與身體意義的存在)化為「前存在」,將你我化為不可能交集的絕對分裂,將一切實體化為物質,乃至「前物質」或「未分解的原始流質」,一種向「蓋亞」(Gaya)的回返,是人類向「子宮狀態」或「單細胞存在」的的回歸。這是一種「前衛末日主義」的思想,我把它稱之為「零的哲學」或「新蓋亞主義」。我驚訝的是,Latour已經從「後現代」徹底走向了「後虛無」。

從此以後,人類將不再有「退路」,而是「末路」,不再有「方向」,而是「迷航」。從此以後,人類再也沒有「返璞歸真」的可能性,而是裂解於洪流之中。人類的精神家園與田園牧歌,將交給新的洪荒世紀。


布魯諾.拉圖(Bruno Latour)(右)與策展人馬汀.圭納(Martin Guinard)(左)

 

雙年展主題之一

其實最吸引我的主題是法國藝術家Frank LEIBOCIVI & Julien SEROUSSI的第一個作品:「muzunguthose who go round and round in circles(《穆遵古(那些兜圈兜個不停的人),這是一場「行動紀實」或「藝術作為一種政治控訴」的展示,呈現的是非洲剛果一次種族屠殺的調查與作證的紀錄。創作形式上雖然是一種「報導」-以各種報紙剪貼、文案紀錄、實地攝影、手繪筆記、一本圖書、玻璃黏貼…..等方式,但實質上表達的是一種「人道關懷」和「非洲憂鬱」。

主題的背景是剛果前軍閥卡丹加(Germain Katanga)曾於2003年襲擊了依圖利省的一個小村莊,名叫波格洛(Bogoro),造成200多人傷亡。200836日,海牙國際刑事法院(ICC)判決軍閥卡丹加(Germain Katanga)必須賠償100萬美元。Frank LEIBOCIVI(列布維奇)是一位詩人兼藝術家,Julien SEROUSSI(塞胡西)則曾經是國際刑事法院(International Criminal Court,簡稱 ICC)的分析員,參與過波格洛大屠殺(Bogoro case)的調查。不同於一般法律專業將一些「證據」作為「呈堂供詞」來處理,兩人(塞胡西與列布維奇)從藝術、設計、詩學或社會科學汲取各種方法,來檢視這些「圖像/證據」,再現出一種「證據敘事」的藝術形式。在我看來,當代藝術已經不是藝術家孤獨的審美表現,更多的是「跨界關懷」,或者是我所稱的「人道主義的憂鬱」,或「藝術作為一種控訴傳播」的手段,或「事件的藝術再現」。


如何用藝術手法表達剛果內戰的血淚歷史?


一幅部落盤據的手繪圖


《穆遵古(那些兜圈兜個不停的人)1


《穆遵古(那些兜圈兜個不停的人)2


穆遵古(那些兜圈兜個不停的人)3

第二個作品是一本名為「Bogoro」的書。 


用文字敘述Bogoro事件

這本書沒有任何的插圖或解說,只是白紙黑字的紀錄調查和證據蒐集的過程,一頁頁雪白的書紙包羅了血淋淋的迫害,它表現的是一種「證據中的證據


第三個作品名為「陳列」,由
12張雙面海報組成。

藝術化海報令人驚艷

海報看起來像一張張「文字紀錄片,既非宣傳也非廣告,而是真實的控訴。我驚訝於它的詳細與縝密,給我一種「司法藝術化」的嶄新概念

第四個作品稱為像素化證人」(vinyl witnesses),這是運用乙烯基塑料(vinyl)膠片黏貼在玻璃上。作品以「馬賽克」方式處理(將像素放大到極限),用一種「模糊」來表達控訴。馬賽克一般是用來遮醜或掩飾不雅,此時給我的感受卻是一種「罪惡的想像力」,令人不忍解碼。


像素化證人

「證據」一般來說是極其枯燥繁瑣的,但是在這種報導藝術的處理下,具有特殊的「歷史啟示」的意義,也顯示藝術家和法律工作者對人類錯誤」的深刻反省與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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