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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月20日 星期三

我的《閱讀中國》筆記(1):我來到了北京

 我的《閱讀中國》筆記(1):我來到了北京 

飛機在首都機場落地,重重地落地……,難道這是一次沉重之旅?還是我的心太重了,碩大的飛機載不動我的愁?我望著窗外,這就是我的祖國嗎?這就是我的父親,還有我的父親的父親,我的母親和她的母親的母親,他們出生、遊戲、成長、戰爭、逃難,然後一去再也沒有回來的地方嗎?這就是余光中的那首《鄉愁》所思念與懷想的地方嗎?「小時候,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而現在,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我在這頭,大陸在那頭,….」。我對這裡,有鄉愁嗎?我將來會像我的祖先一樣,回鄉,在這裡終老餘生嗎?我望著機場遠處,我越望越遠,我想望見遠處父親的影子,以及他那炯炯有神的眼光,我想望見母親深情地看著我,我想躺在她那柔軟的乳房上,讓我的臉頰沾滿她熱熱的唇水,……但我看到的,只是窗戶上我的憂容與淚眼…… 

機組員廣播,打斷了我的留在遠處的思緒…..,我想,我應該選擇一種態度,來面對這個國家…..  

多數到達目的地的旅客,總是提著行李匆匆行走,匆匆檢驗和出關,希望早點見到接機的親人或朋友。有沒有想過或遇過,海關人員不管後面排多長,在櫃台前留你聊天嗎?我遇到了…..  

海關(一個制服女生):宋老師,你瘦啦? 

我說:是啊 

海關:宋老師變黑啦? 

我說:是啊 

海關:不帶眼鏡兒啦? 

我說:掉了(心想,問完了沒有!

海關:這次來做啥? 

我說:調研 

海關:準備住哪? 

我說:海淀 

海關:學術研究啊?哪方面的? 

我頓了一下,不對啊!我又不認識她,她怎麼知道我是老師?而且直呼「宋老師」,台胞證不是寫著「無業嗎」?……  

海關:研究什麼題目啊? 

我一急,心想一定要講一個她聽不懂的。通常,我一急就會變得很聰明,我說: 

「以現代統計學回歸分析方法深入探討中國共產黨歷代革命領導人之革命細胞與革命骨骼之研究」  

果然奏效!海關看了我一眼,帶著一種「惡毒的微笑」,淡淡地說:歡迎回來!

回來?我是「離家思考」啊! 

我拿回台胞證,走過海關通道,回頭一看,她的電腦上有好幾張我的照片,還有密密麻麻的字!一時間,我頭皮發麻…… 

管它的,反正在中國,只要研究黨和國家領導人的豐功偉業,沒人敢說話!

來到了入境口,做最後一次的安檢,心想,我終於可以出來了。沒想到,安檢人員說:宋老師,請到旁邊一下。  

安檢(又是一個制服女生):行李能看看嘛? 

我說:有什麼好看的! 

安檢:按規定! 

我說:妳自己打開,自己看! 

安檢:帶這麼多書啊?按規定,這裡只能帶一、二本 

我說:按規定,中國人不讀書嗎? 

安檢:我們只看境內的書?境外的只能一、二本,你帶太多了。  

我又急了,心想難不成要「沒入」我的書?但通常,我越急的時候越聰明。  

我悠悠地的說:這些書都是妳們國務院領導託我從台灣帶來的! 

安檢愣了一下,半信半疑地問:我們領導也看英文書啊?

我說:妳們領導英文好啊! 

安檢變臉了:你別拿領導來壓我! 

我也變臉了:妳若不信,我現在打電話給妳的領導,妳自己跟他說吧! 

再次奏效!安檢帶著沒有微笑的惡毒表情說:你走吧! 

我心有未甘,而且我個性很硬,我丟下一句話:回頭我請妳們領導給妳打個電話,給妳嘉獎啊! 

出了機場,我在想,中國就是這麼一個「非常政治化」的國家。你可以犯任何錯,但就是不能「在政治上」犯錯!你可以批評痛罵任何人(中國人的「國罵」可以編成一部字典),但就是不能批評黨和國家領導人,你可以大腦糊塗、腦袋生鏽,但就是不能思想不純正。這就是「政治正確」。但我要說,政治上正確的,通常在人類歷史的發展上,都是不正確的!  

這就是我的祖國嗎?這就是我的父親,還有我的父親的父親…….

我的鄉愁離現實實在太遠…… 

我在機場外拍了一張照,好讓我在北京期間,預先儲存一個微笑……

我在首都機場外


我的《閱讀中國》筆記(2):憂悶的北京人

 我的《閱讀中國》筆記(2)憂悶的北京人 

北京人是憂煩、焦燥和苦悶的,他們已經無暇顧及禮儀和優雅,也沒有太多肚量去尊重或幫助他人;生活已經是咬緊牙根了,還講什麼溫良恭儉讓!無論在灰黑滿天、泥漿四流的胡同裡墊步行走,或是在終日堵塞、死命鑽擠的街道上狂按喇吧,或是終日站在北京大學西門安全警衛的撲克面孔,人們的精神的面貌總是一幅黯淡無光、表情僵硬的模樣。 

我入住一家低價旅舍,櫃台人員的見面語是:「證件」!我沒有受到「歡迎光臨」的禮遇。因為北京人遇見陌生人,第一個反應就是確認你的來路與身份,第一個分界就是居民還是農民?是本地人還是外地人?因為這家旅舍是專門提供給外地進城的人暫住的,旅客一般都是來北京打工的「農民工」,對於這些農民,必須給他們一點臉色看,才能顯示北京人的優越感。  

我研究多年的「中國地方治理」,把玩過西方學界各種各樣的「花式理論」,也遍讀中國學者大同小異的「官樣研究」,我看,面對北京這一諾大無邊的城市,北京市政府採取的是中外學界想都沒想到的專有名詞:「放任式治理」,這可能就是「中國特色的地方治理」吧!在北京一個月期間,在每天交通繁忙的時段,我只一次看過一個交通警察,但我沒有看到他在「治理」交通,只看到的是他在車水馬龍的街道邊「滑手機」! 

北京是一個「外來人口城市」,人口來源非常多元,人口素質非常分岐。依人口普查,截至2011年北京的人口總量達到2018.6萬人,從1996年起算,北京每年常住人口年均增加50多萬人,15年來增加了760萬人。據國務院「發改委」一位相當實事求是的學者李鐵[1]表示,北京市對於城市人口的控制基本上是「失效的」,自1980年代以來,在有關北京城市規劃中反覆出現的難題就是如何控制北京市的人口增長,因為北京市的人口綜合承載力已經嚴重不足,但問題總是:(理想中)人口規劃的目標總是遠遠落後於實際人口的增加[2];但話又說回來,迄今為止,對中國這一人口大國來說,沒有人能夠在理論和實踐上說出城市的最佳規模是多少?儘管學術界嘗試通過實證分析得出一個城市人口的最佳規模,但至今沒有科學的答案。依據李鐵等人的研究,基於北京自然資源承載力(土地與飲水)還有「剩餘的空間」,北京的城市規模和人口總量還有擴大與增加的趨勢。預計到2020年,北京的總人口將在24002700萬人之間,超出了台灣的總人口,其中,外來人口將占北京總人口的一半。不難想像,隨著人口不斷增加,北京將成為「痛苦指數」不斷攀升的「悲情城市」! 

[1] 李鐵,現任「國家發展改革委員會」「城市和小城鎮改革發展中心」主任,兼任清華大學高級研究員、中國農業大學博士生導師。多次主持和參與了中央、國務院有關城鎮化政策文件的起草和制定,參加了2004年以來7個中央一號檔的起草工作,參與了「十二五」中國城鎮化發展戰略規劃研究,是當前中國「新型城鎮化」戰略重要的研究幕僚和政策規劃專家。 

[2] 李鐵、范毅等,《我國城市流動人口和北京市人口問題研究》,北京:中國發展出版社,2013,序,頁1.

我在北京大學圖書館前





我的《閱讀中國》筆記(4):中國特色的市場經濟?

 我的《閱讀中國》筆記(4):中國特色的市場經濟? 

2013年九月,我以近一個月的時間遊歷北京。北京,我已經來過無數次,但這次不同,我沒有像過去那樣接受官方接待的行程-往返於會議廳、政府單位與大飯店之間的制式拜訪,只有幾位教授陪我走走看看。我是以個人的身份在北京調研的,也許可以叫做「學術自由行」。我走入人群,過馬路、坐公交車,我走進北京大學學生食堂,買吃路邊熱呼呼的水煮玉米,遊走於小街與胡同,擠過人群搭乘地鐵。這時的中國,正在高唱「美麗中國」、「中國夢」,那是新上台的國家主席習近平對全中國人民「給力」的話;然而,中國人真的有夢嗎?中國美麗嗎? 

一般而言,學者,僅有少數例外的多數學者,依循的是風雅自娛、孤芳自賞的路線,做一種「研究室宅男」,終日蹼游在文獻、數據、圖表之中,以不帶感情的、價值中立的精英立場,編織其學術象牙塔,自認自成體系,實則作繭自縛;即使出外田調,也是帶著遠客入境、事畢即走的「獵取」計算,不想久留、不足流連,其中甚至不乏卡油、占便宜的投機心理。以這樣的心態到中國,看到的是一個包裝好、整修好的中國,一個形象化的中國,或「官製化的中國」。 

「學術自由行」聽起來並不新奇,關鍵在於用什麼態度和視角,來觀察和體會所見與所聽的事物。我的這種「學術自由行-庶民調研」,旨在踐行美國生態批評學家Scott Slovic在「離家思考」(Going Away to Think)一書中所說的「敘事學術」(narrating academy),一種把學者的個人生活經驗與嚴格的推理分析相結合的方法,一種糅合了隨筆性個人寫作和正規化學術分析的旅行書寫。 

但我沒有想到,我卻因此經歷了一個與我過去的「中國意象」幾近決裂的崩解,以及等待重建的過程。我本書就是在寫一次北京之行的啟示,我所體驗的真實中國,以及對它的歷史的反思與重建。 

下了北京首都機場,第一個感覺是擠和亂,一種好像逃難一般的匆忙,一種壓迫感和令人窒息的味道。 

由於在結束北京的行程之後,我將轉往浙江衢州,一個不是很知名但是在生態保育方面頗有成就的地級市,於是在我經過「詢問台」時,順便詢問了坐在台上的一位女性服務員;這位女服務員相貌端莊、五官清秀。 

我問 :「請問,從這裡(首都機場)有飛機飛往浙江衢州嗎?」

她答:「今天有一班,但飛走了。」

我問 :「那表示可以從這裡飛到衢州囉,不必到南苑那個國內機場囉?」

她答:「我這裡只能看到今天的班次,但是已經飛走了。」

我再問:「那每周有幾班飛衢州呢?」

她再答:「我這裡只能看到今天的班次,但是已經飛走了,其他的我無法回答。」

我很不識相的再問:「那可以查一查每周有幾天的班機飛衢州嗎?」

她很不耐煩地再答:「我說了,我這裡只能看到今天的班次,但是已經飛走了,其他的我無法回答。」

當我想再進一步詢問的時候,她已經把她的那雙眼睛撐得很大,而我正準備但還沒來得及再詢問前,她已經提高音量、皺起眉毛重覆說著:「我說了,我這裡只能看到今天的班次,但是已經……….。」 

也許,這位看起來只能當「機場花瓶」的女服務員,認為即使替每一位旅客解答疑惑,國家並不會因此給她加薪,或許她認為即使為每一位旅客克服難題,領導也不會給她獎勵;也許她認為機械式的回答,就是她的本份與職責,說得太多就逾越了,也許她認為,她不喜歡工作,至少不喜歡在機場工作,而是應該到釣魚台賓館當高級服務員……。但是,我想,中國不是在搞市場經濟嗎?「服務員」不就是「服務人員」嗎?「服務」(service)不就是市場經濟最重要的觀念和要素嗎? 

我提著兩大箱的行李,來到了機場巴士站,只看到司機斜腿插腰在一邊抽煙,沒有要幫我提行李進貨艙的意思。我問他,一般不是司機都會幫旅客上行李嗎?他回答:「我只負責載客,不負責搬行李」!又是一個高唱市場經濟卻毫無服務觀念的例子。我在靠近北京大學的某一站下車,但距離北大還有一段距離,我叫了一部出租車,車子停下來看到我一堆行李,眼也不喳一下就開走了,又是一個「只載客,不載行李」的例子。短短一段行程,我領教了什麼叫「中國特色的市場經濟」。

我在北京雍和宮